“主儿,马佳小大人回话,说已经打听到佟家人的下落了,只是周围都有人把守,轻易靠近不得。”魏嬷嬷低声道。 静嘉并不意外:“把守的人是谁家的?” “查不出来,倒像是绿林找出来的,还不是京城口音。”魏嬷嬷摇摇头,“另马佳小大人还禀报,说纳喇大人留下的人手探查到,关尔佳府上二爷带着人去了江南。” 静嘉这才用食指点着矮几,安静琢磨起来,左不过就是关尔佳氏的人。 容嫔控制佟家人是为了威胁她,那是与她额娘同父同母的舅舅们两大家子,她不可能不顾及他们的死活。 那关尔佳府上去江南所为何事呢?在江南那边的……也就是外祖和庶出的舅舅姨母等人了。 即便他们害了这些人……静嘉突然心下一凛,看着魏嬷嬷问:“安国公府这阵子可有动静?” “回主儿的话,那苏叶回了尚仪局后,没多久就再也寻不着了,也没去寿安宫,安国公……貌似是不大好。”魏嬷嬷小心翼翼回答。 不独是鄂鲁一条线可以查,如今静嘉身份在这儿,过往在宫外结下的缘法如今也都成了她的眼睛,不难查探宫外的消息。 可要是做些什么,还是欠缺点火候,最合适的人选非鄂鲁莫属,可静嘉还是不太放心鄂鲁那边。 “咸福宫配殿那位勤贵人跟鄂鲁有联系吗?”静嘉问刘福。 那位马佳墨离进了宫,皇帝看在马佳老大人面子上,给了封号封为贵人,算是这次位分最高的秀女之一,好是叫许多家世比勤贵人好的妃嫔吃味儿,没少找她麻烦。 刘福迟疑着点点头:“回主儿,勤贵人托人给马佳小大人送过信儿,可听陈掌事的意思,小大人并未给过多少照拂。” 静嘉捏着迦南佛珠转个不停,心下紧咕噜轴转悠着,容嫔要动佟家,对静嘉并没有什么大的打击,可若是她与墨勒氏联手,叫安国公也没了,不只是宝赫会受影响,她也要受影响,这影响甚至会牵连子嗣。 毕竟外祖和阿玛都没了,她的亲缘长辈也就差不多都没了,到时候与额娘同出的两个舅舅再出了事儿,她这刑克六亲的罪名一辈子都脱不去。 她眯了眯眼,遮住眸中的冷光,既然容嫔非得要跟她闹出个你死我活,她成全容嫔也无不可,左右皇帝也不可能放过关尔佳氏。 “传话给内务府,过些时日去园子的事情我有些疑问,叫鄂鲁过来回话。”静嘉冷声吩咐,“这事儿不用瞒着,尤其是新进宫的那些,不妨叫他们知道我跟鄂鲁的旧事。” 魏嬷嬷瞪大了眼,紧了紧手中帕子:“主儿……” “万岁爷那里……”见静嘉冷淡看着她,魏嬷嬷要劝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可她还是担心得很,毕竟这种与外男牵扯的流言,但凡沾身,后宫妃嫔就没有一个能落得了好的。 静嘉冷笑出声:“要的就是万岁爷知道,我自有打算,你们听吩咐就是。” 魏嬷嬷无奈,只能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刘福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说话,反正他听主儿吩咐就够了,也不用他一个当奴才的动脑子,他再动脑子也当不成乾清宫总管。 鄂鲁半下午时候就过来了,因为皇帝示意,这次端午大祭的事体,醇亲王大都交给了鄂鲁来办,他这阵子忙碌得睡觉都要偷功夫。 可听了刘福的传话,他也不敢不来,自打秀女入宫,鄂鲁都还没能跟静嘉说上话。 也不知道为何,一想起静嘉眯着眼冷冷看他的模样,鄂鲁后脖根儿就发凉,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得了信儿当然不敢耽误。 “微臣给锦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鄂鲁最近虽然累,可两个月养下来,总算是比上次有个人样了,整个人也有了点从前的纨绔劲儿。 静嘉笑眯眯得随意挥挥手:“起来,魏嬷嬷和杜若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鄂鲁闻言,偷偷看了眼静嘉,他忍不住心里打个机灵,别看这回静嘉态度比上次温和不知道多少,可他还是有点想要缩脖子。 “知道叫你来是为何吗?”等人都出去后,静嘉笑着问。 鄂鲁故意嘿嘿笑着点头:“回娘娘的话,奴才大才干没有,小聪明还是有点子的。柔妃娘娘和平妃娘娘在内务府安插的人手,奴才都偷偷记着呢,等您掌管公务的时候,奴才一个不落都给您收拾了。” “嗯,还有呢?”静嘉好整以暇看着鄂鲁。 鄂鲁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脖儿:“还有……那个勤贵人……是三姐姐留下的人。” 说到这里,他有些低落:“勤贵人也没叫奴才干别的,只说三姐并不怪我,只望我护着大阿哥和大公主,其他的都不必奴才管。” “你准备听她的?”静嘉问。 鄂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个笑来掩盖住面上的苦涩:“奴才……不知道,所以奴才听娘娘的。” “唔……那本宫想知道,你当初为何想要娶本宫回去呀?”静嘉突然调侃道。 她这一调侃不得了,魏嬷嬷和杜若都变了脸色,鄂鲁噗通一声就给她跪了。 “娘娘……留奴才一条狗命吧!”鄂鲁再顾不得伤感,只哭丧着脸小声求饶,“奴才还有用,真的有用。” 静嘉噗嗤笑出声来:“无妨,你说便是,我保你脑袋牢靠的很。” 魏嬷嬷走神寻思着,这个奴婢都不大肯定,您拿什么保证啊? 鄂鲁倒是不如魏嬷嬷想得多,他这人打小就比别人有种独特的直觉,纨绔能叫人都喜欢也不容易,就是因为他知道谁可以信,谁不能得罪,必须得听谁的。 显然,面前这位祖宗三样儿都占。 “奴才的额娘软弱,玛玛年纪又大了不爱管着府里的事儿,阿玛是个四六不知的,还不如奴才做纨绔子弟的时候脑子清明呢。更别说小娘和庶出姊妹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等,奴才就想娶个母大……咳咳,娶个厉害的回去,叫玛玛和玛法给她撑腰,把满府都给压下去,奴才也就能坐吃等死,高高兴兴继续混下去了。”鄂鲁一点不瞒着,老老实实把当初的念想解释清楚。 杜若除了听到他说母大虫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挺高兴,她还以为这位小大人眼瞎呢,没想到他还是挺有眼光的。 魏嬷嬷听了心下就更是微妙得站立不安,这话要是叫万岁爷知道了……万岁爷是会大怒,还是给鄂鲁配个母大虫呢? 她偷偷看了静嘉一眼,见静嘉笑得依然挺高兴,心里纠结极了。 “那如果本宫告诉你,本宫要对付马佳府上,你也听本宫的?”静嘉笑着问。 鄂鲁这回不犹豫了:“奴才说听娘娘的,就绝不反悔。奴才刚认识您的时候,就知道娘娘不是个好人,但您是个实在人,奴才没别的本事,自认看人还有几分准头,既然是赌在娘娘身上,即便栽了奴才也认。” 更甚者,他连淮骏都没敢告诉,自打头回在慈宁宫碰上那个黑溜溜的小姑娘眼神明亮说自己福气大,只瞪了瞪眼就叫他后脊梁骨发软的时候,他那一颗飘荡着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早丢干净咯。 静嘉:“……”虽然但是,你是不是欠板子? “勤贵人要做什么,你不必管,但是你不能不知道,探查清楚后一五一十都禀报给本宫。”静嘉脸色淡下来,收了笑容吩咐,“过些时日,宫里会有些不好的传言,不管是谁问起今儿个本宫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许说出来,哪怕是马佳老大人和老夫人,听懂了吗?” 鄂鲁摸不着头脑点点头:“奴才记住了,那个……娘娘,您保证奴才这脑袋老稳对吧?” “放心,搬不了家。”静嘉翻个白眼,“先提前恭喜你,过不了多久,就要百尺竿头了。” 嗯?鄂鲁精神抖擞抬起头看着静嘉,眼神一闪一闪的,满是好奇和信服。 静嘉倒是很受用这样的目光,笑着道:“过阵子,我这个坏心肠的母大虫,可是要吩咐你做些坏事儿,你提前准备好了,别叫本宫失望。” 鄂鲁脖子又缩回去:“奴才记下了,那奴才……先行告退?” “去吧。”静嘉满意点点头,看着鄂鲁出了门。 一扭脸儿她就见魏嬷嬷和杜若都满脸复杂看着她,都一副千言万语说不出口的模样。 静嘉挑眉,对着魏嬷嬷笑了笑:“嬷嬷有话要跟我说?” “奴婢……”魏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我知道嬷嬷的苦衷,你怎么做便怎么做,只要心里清楚自己是谁的奴才便可。”静嘉善解人意提前一步道,“即便你不说,那位爷想知道也有的是法子,所以嬷嬷不必为难。倒是要劳烦嬷嬷,今儿个发生的事情,可一个字都别漏。” 见魏嬷嬷若有所思,像是明白些什么,静嘉心情不错进了内殿。 她不想再靠着诉说委屈来博宠了,放刁撒赖多了,总要耗掉本就不知道有多少的情分,她从来也不是不知分寸的。 皇帝因何别扭她不知道,但她再不想委屈自个儿。 皇帝不愿意来,她就逼他过来,隐忍了这么多年,被逼着多了,她知道的逼迫人的路子就更多,她选了最快的一条。 果不其然,傍晚时候,静嘉还用着晚膳呢,皇帝就冷着脸进了门。 “都出去!”皇帝冷声吩咐。 “等等。”静嘉冲着都战战兢兢准备躬身退出去的奴才吩咐,“叫御膳房重新换一桌膳食过来,我还没吃饱呢。” 皇帝瞪了静嘉一眼,却没因着她这大胆的话发脾气。 孙起行偷偷瞄了皇帝一眼,见他不说话,得,他懂了。 带着人出了门,孙起行收了满脸小心忐忑的模样,漫不经心吩咐林守成去传膳。 林守成也挺习惯的模样,笑眯眯带着苏拉出了门。 魏嬷嬷和半夏并着刘福瞧见他们师徒二人这模样,就知道应该不会出大事儿,紧紧揪在一起的心肠这才歇下。 只有面色发白的杜若,瞧着这一个个的,心里恼得紧,怎么心都这么大呢?关键时候才能看出来论忠心,还得她杜若姑娘。 被杜若瞪了一眼的孙起行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杜若守在门口一脸忧愁望着天,都有些嘴角犯抽。 这位姑娘的心肠到底怎么长的?又瞎寻思啥呢? 甭管外头担心还是不担心的奴才们怎么互相鄙视,殿内,静嘉慢条斯理给皇帝端上茶水,脸上带着笑坐在他身旁:“万岁爷这会子功夫还没用膳,可是政务繁忙?” “你说呢?”皇帝斜睨着她不冷不热地问。 静嘉认真点头:“哦,不是呀?那就是叫臣妾气得用不下膳了。” “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皇帝叫静嘉气笑了,捏着她脸蛋儿咬牙切齿,“宫里再没有人比你胆子更大的,你是有多惦记着景阳宫的景儿?” 撺掇人往皇帝头上染颜色,皇帝觉得这小东西再不打,就要上天了。 第86章 反正不要脸也…… “万岁爷要是打我,我就哭给您看!”静嘉很快理解了皇帝眸中的凉意,立马站起身后退几步谨慎道。 皇帝哼笑出声:“你自个儿说说,你是不是欠打?嗯?无缘无故你为何要气朕?” “那怎么是无缘无故呢?”静嘉想起上回皇帝的抽风之举,语气故意酸溜溜的,“平姐姐说得对,您这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新人入宫才一个月,臣妾就失宠了,还不兴臣妾发发脾气呀?” “只闻新人笑?”皇帝哭笑不得,“朕这些日子没少来储秀宫吧?你也不瞧瞧,外头可敢有人怠慢你?” 静嘉迟疑着往皇帝身边挪挪,再挪挪,使劲儿憋红了脸:“那您……为何不……” “不什么?”皇帝好整以暇将人揽在怀里,瞧着她通红的小脸儿,叫静嘉憋得心窝子疼的那口气,好歹是消了些。 “不要臣妾伺候呀?莫不是您厌了臣妾的身子?”静嘉眼睛一闭嘟囔出来,反正不要脸……也是跟皇帝学的。 皇帝低笑出声,捏住静嘉的后脖颈儿恨不能一口咬上去:“朕心疼你,想着叫你好好补养身子,倒是叫你这小没良心的反咬一口,你自个儿摸着心窝子说,朕对你还不够好?” 御膳房三天两头的被敲打,现如今御膳房总管看见孙起行或者林守成过去,不用敲打就主动禀报储秀宫进的香不香了。 内务府那头醇亲王如今不怎么管事儿,鄂鲁……不说鄂鲁皇帝还不生气,要不是为着这个小东西,他至于冒着叫自个儿脑袋顶变色的可能,把鄂鲁放在内务府吗?叫他滚去西南打仗也使得。 偏静嘉一点不理解他的好意,反倒是拿鄂鲁故意戳他心窝子,越想皇帝倒有点动真气的意思。 下一刻却叫静嘉一句话给浇灭了火—— “那,那您替我摸吧……”静嘉软着嗓子,跟做贼一样,香馥气息凑到皇帝耳边,用软糯糯的语气说着虎狼之词。 怒火消退,别样灼热噌得从眸底升起,皇帝捏住后脖颈儿的动作变了味道,他低沉着不紧不慢问道:“真要朕替你摸?” 静嘉莫名缩了缩脖儿:“要不……要不,等用完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