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林启转头一看，一个穿着正式的中年人，正盯着自己呢。 “怎么了？”林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小声问道。 “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十几分钟，你急个什么，看样子，你是第一次来吧？”男子搭下眼镜，从眼镜片儿上面翻眼看着林启。 “对，第一次。” “我就说嘛，那你认识我吗？” 林启看了看他桌上的牌子，摇了摇头。 “那你可得跟老一辈多学习学习啊！我这可是第七次来了……”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求学和临床经验。 第七届，他第七次来，可不是每次都来么…… 林启正想着，主持人上台了，男子又讲了几句，这才停下来。 主持人讲了开幕词，说了这次会议的主题，接着简要说了最近一次大规模病害的防治成果，最后说道：“现在有请江城鼠疫的抗疫专家代表——林启林主任，上台给各位讲述宝贵经验！” 林启起身，整了整衣领，向台上走去。 邻座的男子，见是林启上台，听着会场热烈的掌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讲完了，林启回到桌位，邻座男子举起手中茶杯，尴尬地笑了笑，“喝水，喝水。” 会议后半部分，是讨论时间。 到会的都是全国各地这种病领悟的佼佼者，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流起来，气氛异常活跃。 这时，一名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站了起来，拿过话筒，“我想请问一下林启先生，你说用中药就能治疗这种病，那我想请问一下，这种病都有特定的病原体，你们找出江城鼠疫的病原体了吗？它有几个变种？基因序列清楚吗？” 热闹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林启站了起来，平静地回答，“都没有。” 听他这么简单直爽又出乎意料的回答，全场轰然大笑，邻座男子更是笑得喘不过气。 高个子见他如此回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场面十分尴尬。 主持人见状，连忙拿起话筒圆场，问道：“那请问林主任，用中药治疗跟用西药治疗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呢？” 林启想了想，“针对这种病，西医主要方法是找出病原体，然后想办法提取或制造一种单一的化学成分来杀死它，好像用一个指头来戳死一只蚂蚁，而中药是组方，就像几个手指组成一个拳头，力度和打击面更大。” “对对对，有道理！”在座有些人了解过中医，连连点头。 “你怕是没看过关羽和周仓的故事吧？很多时候，拳头还不如一根手指头呢，如果地上有只蚂蚁，你能一拳头打死吗？”高个子言辞激昂。 很多人都回答说：“肯定不能！” 高个子伸出食指，做了一个戳的动作，“但是我能！”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林启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武松打虎应该改成武松戳虎？” 人们笑得更厉害了，好像这不是在讨论问题，而是在说相声，一个捧哏，一个逗哏。 笑声稍微安静下来点，林启又说到：“我们虽然没有搞清楚病原体是什么，但是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个病用这几味药就能治好，这就可以了呀。” “你这，你这不是科学精神，你这是实用主义，经验主义！”高个子气得手直抖。 “经验主义怎么了？氧气你不陌生吧，被发现有多少年了？” 高个子哪里肯回答，会场有人回答两百多年，有人说三百年左右。 “没错，三百年不到，那我问你，三百年以前的人不知道空气中有氧气，也不知道氧气能维持生命，那他们到底要不要呼吸？” 这还用问么，不呼吸那叫人都憋死？ “但是按照你的逻辑，空气中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我不能呼吸啊？我怕！” “哈哈哈……”又是一阵爆笑，就连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也把持不住，话筒朝下，笑了起来。 高个子气急败坏，说了句“诡辩，你这是诡辩！”，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林启没理他，继续说道：“管他什么主义，作为病人，想要的就是结果！而我们的经验，恰好能给病人他们想要的结果，这不就行了？” 说完坐了下来，会场一下子安静了，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主持人想了想，这个结果好想跟今天的主题不太相符？本来是讲这种病的，怎么感觉一下子成了中医主场了？ 于是想了想，又拿起话筒，“请问林主任，那您觉得中医和西医应该怎样相处呢？” 这明摆着要扭转局面嘛。 林启又站起来，拿起话筒，说道：“清朝末年一位中医大师说过，衷中参西，我深以为然，在现在这个年代，疾病更加复杂化，中医西医就像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只有两者兼顾，中西医结合，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其实林启这并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和稀泥，出山以前他只知道中医，来了邵氏医院后，他了解到了西医的长处，所以这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邻座男子等林启说完，还不甘心，想作最后一博，见缝插针拿起他的话筒问道：“那请问一下，为什么那么多中医被人骂作骗子呢？” “那是因为他们学艺不精啊。” 人们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不是吃瓜群众不嫌瓜大的笑，而是对林启正视问题的博大胸怀而表示出的钦佩的笑。 邻座男子见完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起身，灰溜溜地走了。 会议快结束时，主持人说，“按照惯例，大家互相交换一下名片吧，希望大家能共同努力，为人类的健康而共同努力！” 不一会儿，林启座位围满了人。 出发前，邵天明加急给他印了一千张名片，让他带上，林启心想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只拿了一百张。 一会儿的功夫，这一百张名片就被拿完了，还不断有人找他要电话，林启只得给他们留了号码。 会议结束，用餐时，座位没有编号，都是随便坐，林启就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刚坐下，旁边座位坐下来一个人，林启一看，是高个子。 林启好不奇怪，他坐这里来是要干嘛？ 只见高个子把椅子朝林启这边移了移，压低声音说道：“林先生，说实话，刚才会上考虑到场合问题，我没有跟你继续争辩，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我并不服你！” 林启想了想，说道：“你服不服我，这不重要啊，你在你的城市，尽你所能，我在我的城市，尽我所能，为当地老百姓带来健康，这就可以了呀。” 高个子大感意外，“你怎么说话的态度变了？你刚才在会议上，怎么那样针锋相对呢？” 林启笑了笑，“刚才在会场上，那是几百人，全国的专家都在，可能还要登报纸、上电视，我代表的是我们医院，同时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中医，我要为医院发声，为中医发声啊，所以才据理力争的。” “那，现在呢？” “现在，是你我二人，说大了，个人恩怨，说小点，私事而已，有什么好争的嘛。” 高个子神情放松下来，语气也和缓了好多，“那，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请讲。” “时代在进步，医学、科技、各个学科都在突飞猛进，有的领域半年就有新突破，而据我所知，中医几千年来所用的还是那些概念，五脏六腑，气血经络，极少变化，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中医研究的对象跟西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