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顾田他们畏惧于父亲的权威,也清楚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危机,所以总是竭力克扣自己,父亲说吃野菜粥就吃野菜粥,家里的母鸡生了蛋,就拿去卖掉换油盐,下的鸡蛋自己从来舍不得吃一个。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们似乎才发现,父亲和他们一样,其实似乎只是少了一个吃好东西的借口和梯子,而顾念大胆的举动就成了父亲顺坡下的梯子,也成了他们的梯子。 五碗米饭满满地盛上桌,桌上摆上了焖得油亮喷香的红烧兔肉,还有诱人犯罪的野鸡肉。 顾念洗了锅,把锅烧热后,放了油和小米椒爆炒,又倒入了顾长明很久才舍得抿一口的老米酒,然后将切好的野鸡和野兔的内脏全部倒到锅里炒,待炒得变色,便将灶头上的高汤倒进锅里。 大火在锅下熊熊地燃烧,锅里的高汤迅速烧开,不到一刻钟,随着水“咕嘟”地翻腾,一盆油汪汪、红艳艳的鸭杂兔杂酸辣汤就上桌了。 “这菜特别下饭,所以呀,你们要先吃野鸡肉和野兔肉。” 顾念交待了一声,闻着喷香的肉香,她这会也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实在是这个身体太弱了,又长期没有吃肉,也形成了和众人一样的吞咽反应。 不过这时候顾念也没忘了顾豆,便快步到父亲房里,把顾豆叫出来吃饭。 顾豆虽然掂记着肉,但看着床上还昏睡的男子,担心地问: “姐姐,他没事吧?要不你把饭打到这来,我边看着他边吃。” 顾豆真是善良可爱,顾念怜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道: “没事,他的烧退了,脉搏也平稳了,再过几个时辰,他应该就能醒了。方才叫你看着,是刚用药,怕他不稳定。” 顾念见顾豆还不放心,便上前翻了一下男子的眼皮,把了脉,一番检查之后,笃定地对顾豆说没事。 顾豆这才撒腿往厨房跑去,他早就被厨房里传来的肉香味勾得七荤八素了。 只不过他担心那男子昏迷中会不会乱动,所以才一直守在他身边。 现在可好,姐姐说男子没事,顾豆就像被从监狱里释放了一样,欢快不已地跑往厨房。 “小豆子,快来吃,我们都等着你呢!” 餐桌边,除了顾长明已经开吃,顾米和顾田都没动筷,在等着他们。 顾念这时候也回到厨房,等他们俩落座了,顾米和顾田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顾念注意到这个小举动,心里不由暖洋洋的。 对她来说,这只是一顿较为美味的山野佳肴罢了,但是对于顾米和顾田来讲,这可以说是一顿足以暴击灵魂的美食。 然而,在这样的美食面前,他们也挡住了诱惑,还等着弟弟和妹妹一起来吃,这种长兄的情深,也让顾念慢慢把他们当成了真的兄长。 “怎么样?我做的好吃吗?”顾念故意问道。 “好吃,就是太费肉,太费油,太费盐了!” 顾长明嘴里边啃着一根兔腿,边口齿不清地呜呜道。 顾念莞尔一笑,再怎么嫌弃顾长明也都吃了。 这时,顾豆也拿起一根兔腿啃了起来,他的手上抓的都是油,吃兔腿时,简直是每个骨头缝都啃过去,连一根肉丝也不肯放过,啃完了,还舔手指头上的油脂。 “别光吃兔子肉,野鸡肉也嫩滑的很,还有这酸辣汤,可下饭了。” 顾念给顾豆夹了几筷子菜。 顾豆把头扒在碗里,埋头苦吃,根本都抬不起来了。 “吃慢点,小心别噎着!”顾田提醒了他一句。 一顿饭,风卷云残,盆干碗净。 本来就是几个干体力活的大男人,这样的肉菜饭是正常的消耗水平,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顿几十年难得吃一次的美食。 肉足饭饱,大家放下碗筷的时候,看着盆里空荡荡的,没有一块肉剩下,不禁神情一阵恍惚,咂巴着嘴,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肉的鲜美滋味。 “太好吃了,姐,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饱的一次!”顾豆扶着撑得圆圆的小肚子,艰难地从长条凳上跳下来,然后把裤腰带松了松说,“太撑了,不松裤腰带,勒得好紧啊!” 见顾豆这么聪明,顾米和顾田不由得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裤腰带。 然而,他们毕竟年纪比较大,不好意思当着妹妹的面解裤带,便纷纷跑到屋外去,把裤腰带松了一点,果然舒服多了。 顾长明见状,父亲的架子也摆不上来了,他哼哼唧唧地摸了一下肚子,就往自己房里摸去,想去屋里松裤带。 没想到,他推开屋门,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受到惊吓的喊叫。 几个人一溜烟跑到屋外探头往里看,顾长明指着床上昏睡的男子,问他们: “这是谁?脸上糊的是什么?怎么躺在我床上了?” 顾豆忍不住哈哈笑,顾米和顾田虽说不敢笑,却也一脸憋不住笑的神情。 顾念道:“这是我们上山捡的人,他从悬崖摔下来,摔晕了。” “什么?你们上山还捡了个人回来?捡个人也没事,还是捡了个快断气的,你们吃饱了撑的是吗? 米面这两天都快被你们吃完了,家里再添一张嘴,你们是不是想过一个月就饿死?” 顾长明气坏了。 村子里饿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尤其是那些家里人口多,平时过日子没成算的。 一旦遇到饥荒之年,村里发的粮食少了,挨不过去,就有人会被饿死了。 “爹,我们已经把粮种从山上背回来了,这些粮种,七天就能够翻倍地长出来,大家很快都能吃饱肚子了!” 一看父亲翻脸,顾豆赶紧机灵地报告,省得父亲再呵斥他们。 “什么?真的有这样的粮种吗?” 一听这个话题,顾长明果然忘记了对屋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苛责。 “当然有,不信你去我们屋里看看,那三筐的马铃薯,都在我们屋里呢。这会儿吃饱了,我们正想带去给村长交差。”顾田也道。 顾长明一听松了一口气,说:“真有这样的粮种?那阿念的小命就保住了。话说回来,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看他伤的这么重,真的能救回来吗?救不回来,那不就白浪费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