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河桥很窄,没有栏杆。他们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倒也方便。桥下是忘川河,血黄色一片,仔细听去,那缓缓波涛之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哀嚎。
这里头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他们过不去奈河桥,蹚不过忘川水,被腐蚀得只剩下残肢断臂,混在这河水里流向不知终点的去处。
桥下有声音问:你看今天这个质素怎么样?能顺利过关么?
瞧她这样年轻,多半不会犯什么大错,应该能过去。
年纪轻轻啊,真可惜!
可惜可惜!
黑无常一脚跺下去,只见两只漆黑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往远处飞去,其中一只嘴上叼着一枚连筋带皮的眼珠子,血糊糊一片。
她看着那两只鸟,略一分神,脚下一滑,径直往忘川河里摔去。
手腕一紧,黑无常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提起,低声道:专心,这桥只能你自己过。
脑子里像结了一层浆糊,她混沌不清地紧跟身前人的步伐。
来到一处似曾相识的地方,她莫名不安,又因为这股熟悉感,她并不害怕。面前矗立着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她心底涌现出一股厌恶极其厌恶这处地方。
这里真的是地府么?她问。
他答:不然还能是哪里?
这人怎么老喜欢用反问句?她默默发着牢骚,谁知这位衣衫褴褛的鬼差大人竟然可以洞悉她心中所想,不屑道:不想跟我多耗时间的话,就走快点。到了广王殿,判别了善恶,该投胎的去投胎,该受刑的去受刑,你我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地狱是不是很苦啊?她情绪低沉,嗓音也跟着下坠。
现在知道怕了?黑无常单手结印,在胸口画了个圈,随后换了一身漆黑云纹的长袍。这衣服窄袖收腰,衬得他身姿笔挺,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我倒不是怕,她犹豫着,在咱们这里,主动寻死也是一种罪么?
黑无常定眼看着她,冷冷道:自杀,在哪里都是罪。生死有命,一切都有定数。而自杀,则是例外,打破了规定,成了一笔烂账,一切都要重新计算。本来一世就能结算清楚的事儿,硬生生拖了好几世,连带着影响其他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年底述职大会上一摆数据,奖金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