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换上干净衣裳下楼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于学鸿总觉得自己浑身都轻了好几斤,这让他几乎是脚步发飘进了大堂。
痛快递出去五个铜板,跑堂立刻就端了一份晚食上来。
这份晚食被放在长方形的木头盘子里,木头盘子被挖出了三个小正方形,里面放着两荤一素三个菜,菜旁边是个小巧长方形,里面放着汤勺和筷子,而在木盘左侧还有两个圆形凹陷,严丝合缝卡着两个瓷碗,瓷碗里是菠菜蛋花汤和米饭。
于学鸿尝了两口,说实话,比他想得好吃太多了,虽然这一碗米饭不够他吃,可就着热汤再吃几个家中带来的馒头,也足够他吃的很饱。
更别说那闻着就特别香的酱肉里还有色泽鲜亮的汤汁,沾着这汤汁,他都能多吃俩馒头。
用完这什么营养餐后,跑堂立刻端上来一杯散发着幽幽米香味儿的……茶水?于学鸿说不上来,可是喝着确实是清香又解腻的,来福客栈好多东西,跑堂说的很多话都叫他觉得新奇不已。
他喝着茶打量了一下客栈,周围都是些或满足或一脸梦游样子用膳的学子,这让于学鸿更疑惑,不是说餐食基本上等不到吗?可这会儿他发现,基本上付完铜板,立刻就能得到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餐食。
不等他想明白,外头就冲进来一个小郎,是于学智的仆从阿准。
他擦着满头大汗匆匆跑进来,于学智听说府城如今有种用来洗漱的物什叫做香皂,非常好用,几乎人人都在讨论,命令阿准给于学鸿传信儿的功夫买些回去,顺便再买点餐食给于学鸿送去,免得他吃不上饭。
阿准想着他们安顿下的时候并不算太晚,先去把新鲜物什买了,再来给于学鸿报信也来得及,毕竟他听说过来福客栈客人少,干活儿的也少,没那么容易能安顿好。
没想到买香皂的地方排队排得特别长,阿准拿到香皂后,紧着往这边跑天也黑了,只怕是于郎君要饿狠了。
虽说于学鸿不在乎这个,可他一个当仆从的,事儿没办好,回去了郎君要怪罪的。
所以阿准进门风一样从于学鸿面前跑过去,拉着跑堂问:“敢问可有一位叫于学鸿的郎君在您这里打尖儿?”
伸着手眼睁睁看着仆从奇怪瞥他一眼跑过去的于学鸿,略有些尴尬的放下手,轻咳一声:“阿准,我在这儿呢。”
仆从听见声音回头,左右扫视了一圈,哪儿呢?
第30章下巴都要惊掉了
阿准是一直跟在于学智身边伺候的仆从,其实对跟郎君一起读书的于学鸿是很熟悉的,不至于说认不出人来。
之所以没发现于学鸿,不是于学鸿变了样子,而是——
“于郎君??”阿准看着走过来的于学鸿,下巴都要惊掉了,“您这是涂粉了?”
真的不怪他没发现于学鸿,匆忙跑过来的时候,阿准下意识就已经从招子里把这个肤色给刨除了。
阿准中午时见到的于学鸿还是穿着褐色圆领宽袍的灰扑扑模样,这会儿就变成了绀色交领斜襟长袍的麦色小郎君,说没擦粉谁信啊!
以前没发现于郎君这么……娘皮唧唧的,阿准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提着给于学智买的香皂和路上买的熟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啥。
于学鸿倒是没不好意思,在乡下地方呆着,只有夏日里能每天冲洗下身上,最多拿草木灰搓搓。日积月累下来,说泥腿子没有白的,也不光是晒的,实在是没条件更干净。
“走,去我房里说。”看着自己也是头回见的肤色,他忍不住抿唇笑着拉阿准回房。
阿准:“……”他鸡皮疙瘩莫名更盛了些,有点不想去呢。
于学鸿可不知道阿准脑袋瓜里已经开始唱大戏,路过跑堂时,他想到阿准忙着过来估计还没用晚食,再想想省下的银钱和一路上于学智对他的照顾,于学鸿递出去六个铜板:“麻烦送一份晚食到我房里,不知道那个……茶水能不能来两杯?”
“好咧,郎君请稍等,一份营养餐,一壶大麦茶,马上给您送到房里。”跑堂喜笑颜开接过铜板。
娘子可是说了,餐食就是五个铜板一份,送到房里既然辛苦的是他们,那多出来的一个铜板就是他们的,不管多少份儿都是。
阿准磨磨蹭蹭跟着于学鸿进了屋,就没工夫再想乱七八糟的了,张着嘴巴看着屋子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阿准跟着于学智炮的地方多一些,光是跟于学智来府城就好几次,论眼界阿准还要更强些。
可即便是眼界高一点,看见那盏银月灯,那床,那书桌,那莫名其妙的椅子,都叫阿准有种自己头回进城的错觉。
“于郎君,来福客栈餐食估计要等很久,郎君让奴……”缓过神,阿准梦游一样刚要递出去自己从玉门街买的胡饼,门外跑堂就进来了。
“有事儿您拉铃,我们十二个时辰为您提供服务。”跑堂利落放下餐食,笑着躬身说完,轻轻关上了门。
阿准看着有肉有菜有汤的木盘,表情麻木说不出话来,别欺负他没住过来福客栈,来福客栈啥时候上餐食这么快了?
“恒兴已经安顿好了?住在哪家客栈?”于学鸿替阿准倒了杯茶,笑着问,“以前我没来过府城不知道,原来府城竟是如此繁华,连最次等的客栈都如此骄人惊叹,我真想看看恒兴住的有多好了。”
阿准:不,你不想看。
想到在他出门前,草草沐浴过后,正读书等客栈把餐食送过来的自家郎君,阿准愈发沉默。
“你跟他说,我明天过去看看他,府城里的客栈实在是太叫人惊奇了,主家还送了我香皂和牙刷牙膏作为礼物……哦对了,恒兴没收到吗?以前怎么不见他用呢?”于学鸿还有些兴奋,“而且这里的餐食真的一点都不差,我刚刚吃过了,你尝尝,听说朝食不要银钱呢。”
阿准:以前,哦以前也没见过香皂啊,牙刷牙膏是什么?
他默默将木盘中的餐食用完,看于学鸿非常自然拉了拉床头的绳子,跑堂进门三下五除二将屋里收拾干净,还拿着个瓷瓶倒了点清水在银月灯的弧形罩子上,空气中很快弥漫出一股清新的薰衣草味儿。
跑堂笑着道:“主家说这个味儿能防蚊虫,若是郎君不喜欢,还有艾草味儿的。”
等于学鸿笑着送走跑堂后,阿准立马正气凛然站起身抢先道:“于郎君,明日还是我们家郎君来看您吧。奴觉得您和郎君关系这么好,自然还是得住在一起更好些,所以我们郎君明天看过您,就跟您一起住在来福客栈了。”
于学鸿想起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族弟,感觉阿准肯定是疯了。
阿准也不解释,他还急着回去跟自家郎君说说这里的好处呢。
他挤破头才抢到的香皂,在来福客栈不但人人能用,还能当做礼物送给客人。再看看几乎去了一层黑皮的麦色小郎君,以他对自家郎君的了解,于学智肯定会非常愉快地克服自己的惫懒。
不只是阿准一个人如此觉得,还有十几天就要进贡院了,离得远的学子很多都已经来到了府城,离贡院近些的客栈大都是人满为患,连来福客栈都住进来不少学子。
本来住在来福客栈的学子要么是实在抢不到更近的客栈了,要么是囊中羞涩,反正都是不得不选择这里,也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谁知道苦是一点没吃着,惊吃了不知道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