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陈武派人将乔瑞臣叫过去的,而是陈武发现西蕃人的动静后,立刻告诉了乔瑞臣,乔瑞臣先行一步偷偷过去查探。
旁人不知,他能听得懂西蕃话,所以那几个西蕃人说听陈嗣旭的,要偷袭西宁镇,杀几个娘们儿灭口,还要抢北蒙人的货物时,他立马就听出来不对。
若说陈嗣旭发现了乔家所谓,杀乔家人或者兀良哈氏还说得过去,但要杀几个女子是为何?
他继续听下去,只听对方打算闹得更大一些,多杀些汉人,多抢点东西回去好过冬。
有人提醒说,千万别杀错了漏掉谁,否则回去都护肯定要怪罪,然后他们就掏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里其实并没有写多少内容,反而是两幅画,旁边只标注着女子的特征,上面是汉话,下面是西蕃的翻译。
陈武就是这时候来的,乔瑞臣在暗中帮他,待得陈武不敌派人出去后,他先偷了对方的信,而后才算着时候出来帮陈武。
后来等人杀的差不多,乔瑞臣又飞快翻了一边那几个人身上,果然翻到了另外一封信,是西蕃都护让他们送给陈嗣旭的。
里面说的是西蕃去岁遭了灾,今年牲畜养得也不好,过冬艰难,要求陈嗣旭给他们划分地盘,好让他们打个猎,能安心过冬。
“西蕃都护既然将划地烧杀抢掠一事说的如此平常,势必不是第一次,而且我前面仔细观察过大将军府上所有人的笔迹,这笔迹乃是陈嗣旭义子陈志晟的,若无陈嗣旭吩咐,陈志晟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圣人脸色很不好看,“即便如此,有太后和陈国公府护着,朕也奈何不了他,若没有其他证据,最多也就是叫陈志晟顶罪罢了。”
乔瑞臣也知道这个道理,“本来是如此,这段时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要大费周章让西蕃人杀阿婉的舅母和表嫂,而不是对乔家人动手,后来我突然想起来,阿婉好像跟我说过,她二舅母大李氏来自江南扬州府。”
圣人浑身一震,眼神瞬间冰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乔瑞臣看了眼孙内侍,孙内侍点了点头,出门站在门口,运气内家功夫听着周围的动静。
苗婉和淘淘在厨房内,叽叽咕咕闹腾的声音充满了温馨。
乔盛文和耿氏商量着该怎么照顾好圣人和儿子。
阿墩嘀嘀咕咕算着一种叫辣椒的东西啥时候可以收成。
院子里不算安静,但是让人心里觉得安宁。
而外头盯梢的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孙内侍听得不甚清楚,但他们没有靠近,这就够了。
他垂着眸子,尽量屏蔽里面让人觉得寒气逼人的对话,只努力将周围所有动静都听全,保证万无一失。
圣人哑着嗓子,又问了乔瑞臣一句,“你刚才,什么意思?”
乔瑞臣叹了口气,声音小了许多,“刚才我与娘子说话的时候,她跟我说了最近家中发生的事情,有人袭击过千金楼,没杀任何人,只为找人,找的也是她舅母和表嫂。”
他抬起头看着怔忪不语的圣人,“阿婉说,她舅母大李氏当年全家被灭门,说是为了生意争夺而来的仇人,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用李氏的独家手法织出布来,外头也没有人在卖。”
“后来二舅母偷偷令人暗中将纺车和李氏的独家手法给传了出去,我问了下,应该是您继位第二年的事情。”
乔瑞臣不用说,圣人也记得,那一年陈国公宣称重病,去江南修养半年才回来,因着回来的时候面色仍然不好,他才没有怀疑。
“最重要的是……”乔瑞臣说得愈发艰难,“我记得小时候,您与我说过……圣母皇太后实则不是姚家嫡女。”
其实姚美人应该是姚家庶出,是嫡女不愿意进宫逃婚,才将庶女记在嫡母名下替嫡姐进皇城。
怕叫先帝知道会怪罪,姚家咬死了姚美人就是嫡出,后来两家人一死,这件事情就再无人知。
圣人嗓音干涩,“我也只是猜测,母妃从不曾提起,可姚家送来的好东西母妃从来不看,只有偶尔送过来一些不那么贵重之物,反倒叫母妃视若珍宝,我记得好像多是布匹。”
乔瑞臣面色严肃许多,“圣母皇太后留下的遗物您可还有?只要让二舅母一看便知。”
“所以你猜测,是陈国公府杀了我母妃,借着我得了皇后之位,而后又成为太后把持朝政?”
圣人捏紧了拳头,语气涩然,“而西蕃,是他们给自己留的后路?”
乔瑞臣知道论玲珑心思,圣人不比任何人差,沉默着没说话。
圣人深吸了口气,叫孙内侍进来,“我常年呆在身上的那个如意纹的荷包,你立刻派人快马加鞭从人身上取下来,带来给我。”
孙内侍:“诺!”
圣人坐在乔瑞臣身边,努力恢复平静,不是不想报仇,可太后的养恩和扶持之恩就像是一柄剑悬在他头顶。
稍有不慎就是不孝不悌的昏君,太后和摄政王若联手,要废掉他并非不可能。
所以越到这种时候,他越要冷静。
他问乔瑞臣,“你觉得该如何?”
乔瑞臣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陈国公府和太后一脉在朝中结党颇多,几十年下来不容小觑,而陈嗣旭在西北这么多年也积攒下了不小的威望,所以重点是快,不能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将证据搜集齐全,令人幽禁太后,将证据送到皇室宗亲面前。”
只要速度够快,太后害死圣人生母,定北将军勾结外敌,圣人大可以将陈国公府一脉摁死。
为了速度够快,圣人少不得就要牺牲些什么,因为此事少不得摄政王一派的推手——
“只怕要辛苦陛下了!”
“只怕要委屈子承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愧是打小一起读书的异父异母兄弟,一张嘴就知道准确推哪个锅。
圣人沉重到发闷的心窝子却突然好受了点,他瞪乔瑞臣,“你娶摄政王的闺女做平妻,生个孩子出来,于江山社稷无碍,要是朕让贤妃生了皇子,江山是谁的都不一定了。”
乔瑞臣分毫不让,“您又不是没幸过其他妃嫔,只要让贤妃怀上就行,她能不能保得住是自己的本事,生出来之前以陛下的本事,没了孝道这个大帽子,您要遏制摄政王并不难。”
他顿了下,抬起头非常直白告诉圣人,“别说生个孩子了,也不说平妻,我就是敢纳妾,妾进门就得给我哭丧。我媳妇说了,她眼里不揉沙子,也不会和离,但可以丧偶。”
圣人被震了一下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娘子,比望舒还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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