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宽阔的卧房,因西北夜晚格外冷些,已经用上了熏笼。弥生起身,掀起垂幔,忐忑地向外走去。
这像是华族小姐家的闺房。他从前在华族人家的外院做过粗活,也因修缮房屋去过一次小姐的闺房,却也不如这间的富丽堂皇、直看得他迷了眼。
“啊呀,你醒了。”
果真是个小姐的声音。
弥生自觉失礼,他一个外男,竟在人家的闺房内混逛混看的,连忙低头欲要赔罪,只是话还未出口,小姐便又道,
“随我来罢,带你见一见主子。”
原来这是大宅里的一处小院。
弥生只觉似有无形的威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束手束脚地跟在侍女身后,出了小院,穿过花园,又绕过廊心墙,来到了另一处庭院。
“在此等候,不要乱看,我去禀报主子。”
“奴、奴才弥生,拜、拜见主子。”
在候了好一会儿后,那侍女才将他领进了屋内,弥生按照她说的规矩,不敢抬头,只老老实实地跪了,磕头行礼道。
明明连陛下他都是说过话的,但偏偏心内慌得厉害。他看着身下的金砖,与他曾经待过的围场屋舍内的金砖,何其相似。
“起来罢。”
那是一声熟悉的男音。弥生几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似乎忘记了方才侍女教的规矩,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眼前的——
锦帝。
他的,华朝的,陛下。
“真是苦了十六了。”
弥生还在傻愣愣地站着。
他呆呆地将蒙族王帐内那个“陛下”的口信复述出来,然后不敢再多吭一声,只盯着锦帝瞧。
“怎么?朕有何不妥吗?”
锦帝玩笑道。
他身为天子,除了阿桃,他是甚少与人玩笑的。只因这下首之人呆呆的模样,与阿桃倒有几分相似,他才如此道。
原来自那日的蒙族突袭,再到失策被俘,从一开始便是锦帝同梁家联手做的一场好戏。
这场好戏要从皇后越氏使人绑了来往越家庶长子和京城之间的暗卫说起。锦帝在鸣山时便已察觉出了异样,并写下手谕,命暗卫首领亲自交与极北的梁放,令梁放率兵前往西北——为的是查清西北有何异动,并查出朝中的通敌之人。
这些本与身在后宫的德夫人梁氏无甚关系。然而越相的后宅不宁,大李氏失子又失宠,她存了报复之心,深夜越过了半座鸣山,携着偷听到的消息向梁氏投诚。梁氏原不愿见这个泼皮般的大李氏,然而她口口声声道皇长子有难,终于叫嚷得梁氏见了她一面。
这才有了梁氏连夜求见锦帝,二人合谋一夜,筹划出了一个北荡蒙寇、南平内乱,并将一向不受朝廷管束的黑旗军一举收服的惊天之局。
既要诱人入局,便要先下饵料——只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华朝历代的天子皆有暗卫为他们准备的替身,而锦帝的这位替身,便名曰“十六”。
暗卫生而为君,受些皮肉之苦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他们未曾料到蒙族可汗阿尔罕,竟对华朝的皇帝有着别样的心思。
只是这些,却是“十六”落入蒙族之手后的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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