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的香雾缭绕,内室溢满了鸳梦香那令人迷醉的香气。阿桃坐在窗下,一手拿着竹绷,正对着明纸映的雪光,仔细地绣着花样。
而坐在她对面,放下古籍、含笑瞧她的,便是梁氏了。
“阿姊可累了?喝口乳茶歇一歇罢?”
梁氏说着,便将女官刚呈上的描金茶碗递到阿桃的嘴边。阿桃原是个省事的,被这么周到的服侍,反而局促起来。
“阿姊的身子还未好呢……平安符,原是什么时候都能绣的……”
梁氏虽轻声软语,心内却已吃味了——早知道就不该告诉阿桃陛下近况的,不过是头疼脑热,怎就要劳烦阿桃茶饭不思、绣起平安符来了呢?
可倒底是她心软,看不得阿桃那乞求的、巴巴地想要听得陛下消息的眼神。
“那边有太医院的院使坐镇,阿姊不必担心……”
阿桃听了这话,只低下头、垂泪起来。
陛下自幼与她一处,她怎不知陛下的脾性?陛下是生病了都不肯罢学、罢朝的,怕是早就病了,强撑着打完仗,如今病得更重了……
梁氏见阿桃这样,也不好深劝,她深知阿桃与陛下的情谊,那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更胜男女之情的亲情。
陛下真是个幸运的,凭着小时候的情分,就吃定阿桃一辈子了。
“娘娘。”
待那绣活儿做完、梁氏亲扶着阿桃去床上躺下后,顺手将那新绣得的平安符带了出来。已有女官候在廊下,见她出来,便禀报起宫内的近况来,
“苏钰已经离开了,他也是一片好意白使了,咱们原想叫他通风报信、好留个以后燎原的火星,谁知那越氏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非要留在禁城、与陛下斗法。”
梁氏眸光微敛。
哥哥来信。陛下已在京城百里之外,越氏覆灭只在朝夕之间——可陛下离得越近,她心内便越忧虑。
“娘娘不必多虑,越家那是不知收敛,咱们梁家是最守本分的,且陛下回銮后,娘娘便可正位中宫……”
在陛下看来,梁家和越家又有何区别?不过是又一轮兔死狗烹……可惜陛下已不是登基时的陛下了,父兄也只想做个权臣,而她——
也只能如此了。
“这话以后不可再说……”
梁氏闭了闭眼,按捺住了心头的权欲。女官垂手侍立,待她发话。
“这个本宫要留着……你寻个手艺好的,再绣个一模一样的,等京城事毕,便叫暗卫呈给陛下罢……”
女官向着梁氏的手心。
那是一枚平安符。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又格外让人安心。
女官接了过去,遂行礼告退。梁氏目送着她,直至她消失在白雪的尽头。
也只能如此了。
她看着这皑皑的天地,近乎一尘不染的纯白。然而这厚厚的雪下,却也掩着乌黑的泥土。
这是无法分离的白与黑。
雪又簌簌地下了起来。仙鹤交颈起舞,黑白翅羽间,顶上的一点红格外醒目。
正是,温暖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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