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腰腹处断裂,血流不止,血肉模糊,奋力爬行的人,正是越灵汐.....邱忘言已在她身旁立定,而他脚下的土地,早已结了冰......越灵汐停下了,她已经看见了元湘灵。微微笑着,安心的笑,放心的笑,就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看见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元湘灵早就是她的女儿了......“.....看来,幽玄月还是骗了我,咳咳.....”元湘灵早就挣开洛静寒的怀抱,她奔跑着,在地上跌倒,啃了一口泥土,跌倒了又爬起,可还是站不稳,于是,她便爬着来到了越灵汐身前,跪下,如获珍宝那般,虔诚,神圣,不可亵渎。她用这种态度和动作,轻轻将越灵汐搂在了怀里。下雪了,突然。这个季节本不该下雪。其他人都站住不动了,他们在悲哀。“湘灵....你可好?”越灵汐仅剩虚弱的声音可以动了。“师父....我没事.....”“啪嗒啪嗒......”元湘灵的眼泪滴落,如碎玉,似珍珠,一串串,都落在越灵汐的脸颊上。“湘灵啊,我...爱你......”越灵汐微微笑着。“师父,我也爱你,你不仅是我师父,也是我的母亲,母亲,我爱你,我爱你.......”元湘灵泣不成声。“呵呵呵..咳咳....湘灵,下辈子,我还想再和你一起生活.......”“呜呜呜呜呜.........”“傻孩子,别哭了,这便是我的宿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雪下得更大了........“我真的想回到缥缈山,回到以前....咳咳.....湘灵,我快不行了......湘灵,把我沉入水中,就在这片芦苇荡里....我要留在这里,这里像缥缈山.......”越灵汐微笑着。元湘灵已经快哭到断气,窒息了,她喉咙哽住,向后一倒——接住她的人,是邱忘言。洛静寒侍立在一旁,他在感受邱忘言和元湘灵两个人的痛苦。“你....”越灵汐微微诧异。邱忘言轻轻放下元湘灵,又轻轻抱起越灵汐,他没有言语,他再也不会言语了。“好冷啊.....”越灵汐微笑着。或许,人死的时候,总是喜欢微笑的,回想着生命中那些美好的岁月,抛掉肮脏与污秽。如果记忆可以重塑,为何不让美好永远停驻呢?“邱道长....我听到了那首曲子.....”越灵汐听到了,邱忘言听到了,洛静寒听到了,元湘灵也听到了。无人吹萧。这是心之曲,情之曲。“邱道长....对不起.....”越灵汐也流出了泪。邱忘言闭眼,同样的泪花,滴落在越灵汐脸上,二人的泪水混合在了一处。“邱道长...谢谢你.......”越灵汐缓缓阖上了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能对自己骗过最深的男人说出真心话。她爱过吗?或许吧,七分假意,叁分真情。只是到最后假意也变成了不忍,变成了不愿。她的爱,只能都留给元湘灵了.....只是,那总是回荡在芦苇丛中的萧声,诉说着不能开口的秘密吧.....雪下得更大了,迷了人的眼睛。柳凌风望着天,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他和荆姣云的结局,也会如此吗?........芦苇丛中,溪水旁,邱忘言将越灵汐慢慢沉入水中。他始终不言,也没有任何表情。溪水旁有一颗大石头,邱忘言轻轻落在上面,盘腿入定,一瞬,一念,他已与石头融为一体。洛静寒缓缓走到邱忘言面前,跪下。邱忘言闭着眼,开了口,他的声音,苍老了很多,就像一个百岁老人。“寒儿,你去罢——”洛静寒跪着磕头,拜了又拜。身后,阿灵镜抱起哭晕的元湘灵,叹了一口气,南丘默则注视着洛静寒的背影,摇了摇头。..........众人返回了挽情林。萧厌朝横死,耶律婠大惊,但没有停战,她即刻派了一位新将军,同时为萧厌朝举行了国丧。段瑢瑾给耶律婠修书一封,交代了事情所有,故耶律婠没有多加追究,而是让众人恢复后再参与作战。而林中小屋,悲泣不止。元湘灵醒来后便扑进坐在床边的洛静寒怀中,放声哭泣,狠狠哭,拼命哭,忘我地哭。仿佛要哭尽身上的所有水分。洛静寒便紧紧抱着她,任她哭,感受她传来的心碎。哭累了,哭哑了,哭晕了。晕了又醒,不喝一口水,不吃一点东西,继续哭。洛静寒何尝不心碎?不痛苦?她每哭一声,他便坚定一次信念,手中剑之道的信念。有几次,元湘灵会哑着嗓子问,“洛大哥,这世间有没有失忆药水?”洛静寒会告诉她,“.....没有。”“洛大哥,我好痛苦......”洛静寒心也痛,不愿看她这幅样子。“洛大哥,我....我不想活了,师父已经不在了,我本就是为找她才下山的,她已经不在了.....我觉得很累,我不想继续了....还有荆姑娘...还要去十万大山....我好累,我不想面对了.....”洛静寒紧紧搂住怀中的枯瘦小人儿,抚着她的背,暗中输送了冰霜灵力。他跟南丘默要了安神药,元湘灵不喝,他便提前喝下,将药力以灵力的方式蒸腾出来,送进元湘灵的身体。他实在不想听她说一些和死亡有关的话。他也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了,那便是让她睡过去,睡过去,安神养息。果然,怀中的人儿没了动静,只有匀畅的呼吸。她睡过去后,段瑢瑾濋飞飞他们会悄悄进来。众人悄悄坐下。“如何,洛兄,还是老样子?”段瑢瑾问。洛静寒点点头,他放下怀里的元湘灵,给她盖好了被子。濋飞飞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也哭了,“哎,怎能不哭?说好了一起找师父,帮她找师父,谁会想到是如今这种样子?”段瑢瑾也叹了一口气,将濋飞飞揽在了怀里。柳凌风出神地望着床上眉头紧皱的元湘灵,幻想着,如果死去的人是荆姣云....他不能想,实在不能想。这不是他能承受的痛苦。转身离开,他狂奔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而屋内,阿灵镜握着笛子,轻吹了一曲,安神之曲。南丘默竟在认真听,她是唯一一个认真听的,所以,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阿灵镜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怎么不睡?”段瑢瑾摇摇头,“心事太重,无法入睡。”濋飞飞点点头,“睡了会做噩梦,不如醒着。”洛静寒没说话。阿灵镜继续吹,一曲又一吹。终于,大家都睡过去了。一夜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