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乐端着一小碗鲜香的猪骨汤进来时便见霞光落在他白净侧脸,勾出淡淡粉色,比京中千金难求的名画还要精美。“殿下,喝口汤暖暖身子吧?”将汤放在他面前的矮桌上,元乐留意到那条同样被拢进画里的鱼,目光一顿,发出惊疑:“哎?”“什么?”柴雪尽也看向鱼缸,片刻后眉梢微扬,“戎侍郎回来了吗?”元乐疑心缸里多出来的那条略大点的四方片儿,答道:“回来了,浑身酒味,听说在郡王府与小郡王喝了许多酒。”“谁送他回来的?”柴雪尽推开汤碗,轻轻将鱼缸挪到眼前,观察着那条初来乍到的小鱼。“三王子。”元乐说着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觊着他平静的神情,“殿下,这鱼……”“怎么?”柴雪尽偏头问。“殿下不是怕被戎大人看见吗?”元乐还记得那些偷偷躲着戎栋喂小鱼的日子,也记得柴雪尽如何珍视这再寻常不过的小鱼,掉一片鳞都皱半天眉。元乐以为这条鱼会被藏到抵达海雅,没想到这么快端上桌了。“没必要怕了。”柴雪尽屈指弹浴缸,将新住鱼吓得小尾巴一抖,飞快溜进水草里。胆小鬼,悄悄送来一条鱼算什么?他的行为实在幼稚,元乐一脸一言难尽,揽着碗推到他面前:“我熬了一个多时辰呢,殿下不喝吗?”“没什么胃口。”柴雪尽如实说,脸颊仍是粉粉的。“殿下中午就没吃多少,再不补补又该瘦了。”元乐劝说,“自从离京,您日渐消瘦,长久下去如何是好?”眼看着元乐要长篇大论,柴雪尽先示弱地举起手,妥协道:“我喝。”元乐眉开眼笑:“这才对,您晚膳想吃点什么?”慢吞吞喝汤的柴雪尽闻言顿时苦大仇深,幽幽叹了口气:“元乐,我胃口没那么大。”喝完汤差不多饱了,哪能再吃得下东西。元乐不赞同:“不行的,汤是汤,晚膳是晚膳,两者不可相提并论。您想养好身体,膳食均衡是第一步。”“……好。”柴雪尽是知道这小子的缠人本领,“清淡点就好。”元乐心里有了主意,监督他喝完汤,伸手去接碗的时候碰到他手指,不正常的热度让元乐神情陡然严肃。“殿下,你发烧了。”笃定的语气让柴雪尽一愣,慢半拍道:“我没感觉。”“请殿下原谅我逾越。”元乐说完手背已贴上他的额头。微凉触感让柴雪尽感觉舒适,微微眯了眯眼,这下不用元乐说,他也知道自己病了。元乐脸色难看,目光游离在开着的窗户和一脸淡然的柴雪尽身上,分不出罪魁祸首是谁。他是随从,哪怕柴雪尽脾气再好,也轮不着他以下犯上,静默半晌,端着碗转身去熬药了。昨晚折腾那么狠的报应来了。柴雪尽捏捏眉心,将咳嗽吞回嗓子里,喃喃道:“好一个害人精。”这个礼送的真不错。小郡王府书房里。钟离世挥退前来禀告的下属,回头见斯百沼一脸事不关己的高尚模样,抱着看戏的心态道:“送亲使差人来说要请大夫。”第三二章。斯百沼头也没抬:“他喝伤了?”说话的功夫分神编错了两步,斯百沼深呼吸忍住暴躁,又低头笨手笨脚毁绳重新编。四条长长的红绳在他宽大掌心里显得格外细小,编一会就要圈起来比比,认真的像在谋权篡位。东夷草原勇士没几个这样的,钟离世没眼看,八卦地问:“听阿札布禄说你花大半天钓上来一条小彩鱼。”“别瞎打听。”斯百沼唇角隐隐带着笑,不像是不准问,反而要秀。钟离世太懂他了,在书案前站定:“你送小彩鱼的那位病了。戎栋给他请的大夫。”“什么?”斯百沼肉眼可见的慌张,顾不得几条红绳缠绕,一股脑收进怀里,起身的同时不忘数落,“连个人都照顾不好,送亲使当真失职。”骂骂咧咧的,像是要去拆了戎栋。钟离世不是想为人开脱,实话实说:“是那位殿下午睡没关窗着了凉。”翻窗送小彩鱼的斯百沼当即住嘴了。“你要去探望他吗?”钟离世问,“去的太快会让戎栋看出来你重视他,到时候狮子大开口怎么办?”斯百沼看了他一眼,健步如飞往外走,嚣张的语气落在房内:“他可以试试。”“没想到还真上心了。”钟离世皱皱眉头,抬脚跟上,“王子等等我。”二殿下发烧了的消息一传出来,先惊动酒醒大半的戎栋,在随行无太医的情况下,当机立断去请钟离世帮忙。大夫来的时候,戎栋像个木头桩子不声不响立在床边,被强制卧床休息的柴雪尽则捧着本东夷游记津津有味地看着。以脸色判断,酒后脸颊浮肿又难看的戎栋更像病了。柴雪尽脸色绯红,精神倒是不错,偶尔咳嗽两声,没太大的事。大夫把完脉,又细细瞧他的脸色:“殿下感染风寒有些发热,喝两贴药便好,但身子太弱,需多多注意保暖。”“多谢。元乐,送大夫出去。”柴雪尽抬头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