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你还敢挡!”
池时回过神来,“祖父,我胸口硬得能碎大石,我是担心你把腿踢折了。”
池荣僵硬的收回了踢出去的第三脚,跺了跺地,“孽障,池家的荣耀都叫你丢光了。”
池时惊讶地歪着头,看向了一直站在池荣身后的人。
“二伯,你走出来些。你太过矮小,站在祖父身后,我都瞧不见你。只当一人穿了四只鞋,怪吓人的。”
池二伯池庭眼睛一红,从池荣身后站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胳膊,“阿爹你别恼小九,他年纪小,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五弟成日里逗猫,也不怎么管束他,他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
他想要争个长短,努力上进,那也是好事。”
他说着,垂下了头,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神色,“这事儿,的的确确是我的错,当年因为已经有物证,尸体上的伤痕也都吻合,我便给出了我认为对的结论。”
“哪里想到,这件案子是个连环案,一环套着一环。那会儿的仵作,只能验尸,旁的事情一概不能插手。林森是县令,都是他领着捕快查的此案,可谁曾想到,这审判者竟然就是凶手呢?”
“是我的错,我就应该一力承担才是。不过今年不能升迁,再等三年又何妨?”
“阿爹,我看小九在这里跪了一夜,都已经知错了。不如您就小惩大诫。”
池时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池庭。
来了,他喜爱上眼药的绿茶二伯父!
“祖父,你看,我二伯都已经承认是自己错了,不如您就小惩大诫,踢他心窝子几脚罢了吧。他是孝子,胸口也不硬,自是阻拦的。”
第二十九章长兄相护
池时说着,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走到了池庭跟前。
她虽然是女儿身,却比那池庭高出了不少,凭身高都添了几分压迫感。
“二伯,错便是错了,何必生出那么多借口?我少年意气,想要同二伯一争高下?”
她说着,颇为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祖宗牌位拱了拱手,“我明明就比二伯高了,还要怎么争高呢?我说的,可不仅仅是身量高。”
池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做仵作之时,光芒完全被池时的父亲池祝掩盖了,直到他考中进士,连带着在池家才形象高大起来。
至于池时,天下人知仵作,上知池丞,下知池时,中间之人,犹如过江之鲫,不过凡凡尔。
“当然了,要比谁年纪大,我是比不过二伯你的。”
她并非太过刻薄,有些事不理会,不代表她听不出来,人家的弦外之音。
池庭口口声声说自己个错了,字字句句却都在为自己开脱;又指她重翻旧案是为了争一时意气,显摆自己;又说她阿爹是废材,她有人生没人教;她身为仵作,越过了界限,管得太多。
最令人无语的是,她明明就无错,凭什么二伯几句话就盖棺定论:小惩大诫?
把谁当傻子呢?
“牙尖嘴利!持才傲物!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连祖宗都不敬了!”
池老太爷见池庭下不来台,更是恼火,他眼睛一瞪,眉毛炸得越发的厉害,往后寻了一圈,却是没有寻到椅子。
这里是祠堂,死人才坐着,活人得跪着。
他愤愤地操起供案上的酒壶,就要朝着池时的面门砸来。
池时不以为意,“那是曾祖父最好喝的青稞酒。”
池老太爷握着酒壶的手一僵,又放了下来,他跺了跺脚,又骂道,“孽障。”
正在这时,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作一身儒生打扮,肤如凝脂,因为跑得太急,满脸通红的,额头上肉眼可见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他挥了挥手,一把扶住了门框,还没有站稳,就开了口。
“祖父还请听池瑛一言。今日之事,绝非坏事,小弟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有功才对。”
池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木然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了起来。
“哥哥怎么回来了,书院可没有放假。”
池瑛平复了一下,走了进来,摸了摸池时的脑袋,果断地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对着池老太爷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
见他回来,池庭瞬间变了脸色,拽了拽池老太爷的衣袖,“阿爹,这春闱在即,是谁把瑛哥儿叫回来了?”
池老太爷面色又是一沉。
池瑛见状,不敢多加停顿,立马说了起来,“池家沉寂太久,谁还记得我们是仵作世家?祖父明明才高八斗,乃是当世仵作第一人,可为何只能偏居在一州之地,始终没有起复的机会?”
池时站在池瑛身后,无语的撇了撇嘴。
世人便是如此,只听得虚的,听不得实的。
“不是我们没有本事,而是没有机遇。祖父断案,再怎么精彩,又怎么能够传到京城贵人的耳朵中去?若是京城无我池家半点风声,上头的人,又怎么会想起我们仵作世家的荣光呢?”
“这回就不同了。林森如今是礼部侍郎,小弟是借了楚王殿下的清白印翻案。楚王殿下……孙儿能想到的,祖父定是早就想到了。他听到池家的事,就等于陛下听到了。”
池老太爷听着,若有所思起来,那炸毛的眉毛,瞬间变得柔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