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刘御史不愿意将那锭金子交给他们,于是抢先一步,将那锭金子在手中转了转。看着好似随便拿着玩儿,但实际上,他在掂量。
一锭官金,有多重,没有比他们这种生在富贵窝里,床都恨不得拿金锭子铺的人更清楚了。
沈家人私自拿了金矿,为何不悄悄的放在他们的金楼里,打成首饰,亦或者是做成一些小金鱼,金块儿。金子之前,屁股上没有戳那个大印,也没有关系。
可他们为何要铤而走险做成官锭?
这其中一定是有更大的利润可图,要么,他们缺斤短两,做成了官锭,拿钱的人,鲜少会对其价值产生怀疑;要不就是,为了替换银库里的真金。
池时敲了敲马车壁,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她撩开了马车帘子,对着周羡说道,“算是对你即将背锅九次的伤补了,虽然你早就知道了。”
她说着,跳下了马车,背对着周羡挥了挥了,然后走到罐罐身边,翻身坐上了小驴。
“久乐家去了。”
她只是一个仵作,对于周羡即将要面对的恶战,已经做完了她能做的事。
周羡坐在马车里,一直到池时的背影看不见了,方才问道,“常康,我同池时认识不过短短时日,缘何要同他解释?”
常康眼眸一动,回过头来,对着周羡嘿嘿一笑,“殿下,您还是别想了。左右您自打认识池九爷以来,便被他吃得死死的!瞧着跟我老家那边的耙耳朵,那是一样一样的。”
“得亏九爷是个儿郎,不然的话,小的还以为,您铁树开了花,老和尚动了凡心啊!”
周羡黑着脸,将那马车帘子重重的一摔。
“常康,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常康死猪不怕开水烫,笑道,“好叻,我不说!殿下,我倒是觉着挺好的。我们殿下,身上有了人味儿了!不过,殿下,咱们就这样让九爷走了么?不需要他进宫去作证么?”
周羡闭着眼睛,背靠着马车壁,“不必将他卷进来了。咱们现在即刻进宫。”
兵贵神速!池时断案有一个令所有敌人都闻风丧胆的优点,那便是快。快到对方还来不及布置,就已经落网了。
池时的事情已经了了,现在轮到他了。
……
冬日的夜,格外的漫长,那花街柳巷里的唱词,仿佛缠绵了百年,方才渐渐平息。
那种粘腻的感觉,像是南地春日里连绵不断的雨,让人心生哀怨,透不过气来。
池时拿着帕子,擦了擦虚目右边第三根肋骨上的灰。自打来了京城之后,案子太多,他已经没有办法每日都给虚目擦拭了。
屋子里的炭盆子,烧得暖烘烘的,时不时的,有嘭的炸裂声。
她进宫回来之后,池家长房派人来打探过几回,见宫中并无赏赐下来,楚王也无所表示,便淡了回去,又变成了她入住种李院之后,那副进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池时倒是觉得清静,她擦掉最后一点灰尘,将帕子放好,便坐到了桌案前,那上头放着的,正是离开永州来京之前,祖父给她的书。
只听得咣的一声,池时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的朝着窗户口看去,起风了。
在京城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跌跌撞撞的奔跑着,他一身的酒气,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因为摔倒过的缘故。
上好的织锦早就被挂花了,扯出丝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发冠早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男子一路狂奔,瞧见了一个堆在门口的柴火垛子,脸上一喜,慌乱的钻了进去,瑟瑟发抖起来。
不远处,清脆的铁链声,在地上拖行,咣咣咣的,像是一记又一记的猛斧,砸在了他的心上,继续吓得他不能呼吸。
女子的歌声,笑声,喘气声……由远及近,像是在他的耳边萦绕一般。
一滴汗珠滑过他的眼睛,他伸手一摸,却见自己的手心里,红彤彤的一片……
男子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颤抖着,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地缝里去。
“嘻嘻……找到你了哟!”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男子惊骇的掀开了盖在柴火垛子上的雨布,拔腿就跑。
那女子笑了起来,月光照耀在她的身子,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印在墙上。
呼呼的北风将影子吹得晃动起来,只有那黑影肩头扛着的长长的镰刀,纹丝不动。
“三二一……”突然之间,那长镰刀动了,几乎是一瞬间,男子倒在了地上,圆滚滚的头颅落了下来,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第二个,今天也没有被脏血溅到。”
第一三四章致命镰刀
“我瞧着今日怕是要下雨。一下雨就全完了,打更的更夫,不知道巷子里发生了命案,踩了进去。现场都是他的脚印,他还踢到了人头。”
“京兆府一接到报案,我便让他们将巷子封住了,然后快马加鞭过来寻你。”
曹推官着急的看了看天色,一个翻身上了马,伸手就要拽池时。
池时摇了摇头,接过久乐手中的缰身,一驴当先的冲了出去,平时慢慢悠悠的罐罐,竟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溜烟儿就只剩下个驴屁股了。
曹推官扬了扬鞭,忙追了上去。
昨日池时说凶手还会再犯,他还嗤之以鼻,不过是一夜的功夫,便被狠狠地打了脸。
发生凶案的小巷,同昨日刘御史家相隔不远。同样是一条后巷,一眼放过去,都是大大小小的角门。这种地方,是专门给夜归人准备的。
除了守门的小厮婆子,就只有喝得烂醉回来的纨绔,夜深人静的时候,是再好不过的杀人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