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失望,他用余光一瞟,却恰是瞧见那罗裙之下露出了半个脚丫子,周羡身子一僵,拿着红绸的手,拼命的颤抖了起来!
这双绣花鞋,他白日里方才见过……
就在那贺家门口的小巷子里,池时穿着这双鞋,将那张清明活生生的踩成了太监!
周羡想着,猛地做了起身……
门突然开来,常康端了一铜盆子水走了进来,“殿下你醒了,怎么满头大汗的?被子太厚了么?我叫嬷嬷别放这么多炭盆子,她非说你体虚受不得寒……”
“还是做了什么美梦?嘿嘿,我前些日子,还做了梦呢,梦见九爷收我为徒,我出师之后,征战沙场,一掌就把敌人的城墙打了个窟窿洞!”
什么美梦!简直是噩梦!
第二零三章开棺验尸
周羡再见到池时的时候,她正坐在角门的门墩子上,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老汉杀着棋,嘴里还叼着一块烧饼,咬一口掉了一地的芝麻。
她今日穿了一双新的靴子,黑漆漆光秃秃的,只在不起眼地方,绣了一个骷髅脑袋。
周羡松了一口气,顿时高兴了起来,幸亏只是一个梦!
“我在路上,瞧见了有卖米糕的,买了好些,你可要吃?哦,还有你喜欢的岳州的蓑衣萝卜,难得有遇见的。”
池时眼睛一亮,三两口吃掉了烧饼,下了几手快子,站了起身,“我赢了,先走了,那烧饼留给你吃,夜里回来,想吃卤豆腐。”
那老汉收了棋盘,“你这小儿,怎地说走就走,难得棋逢对手!夜里何时回来,我拿一壶小酒,切上一盘豆腐干,再整点肉,咱们爷俩喝上一盅。”
老汉说着,又对周羡招了招手,“那边的小哥儿,没事也一起喝。”
池时摆了摆手,“他一瞧就是喝药的,哪能喝酒,豆腐干给我留着!”
池时说着,爬上了周羡的马车,接过那米糕,吃了起来。米糕乃是用大米磨碎了做成的,看着像是个碗儿一般,中间还点了个红点儿,格外的喜庆。
“我寻赵相问过了。当年同赵慧一道儿出城的,一共有四人。驾车的车夫赵田,他是赵家的家生子,一直给赵家的姑娘们驾车;跑腿的小厮名叫东来,贴身女婢纸鸢,还有她的掌事妈妈……”
“这四个人在赵慧出事之后,都叫赵家远远地发卖出去了。”
米糕有些烫嘴,池时斯哈斯哈了好几下,方才吞下肚去,“你不说那个掌事妈妈名字,看来她有古怪。莫非她便是那个给张清明善后之人?”
周羡惊讶地看向了池时,“你还真是神了。没有错,赵家以为那老妈妈已经走得远远地了,没有想到……张清明将她养在了外头。”
“张清明的夫子当时生辰,他去贺寿,喝得太多,直到第二日赵慧被抬回来了,他方才醒过来。我听赵相说完,还去审了那掌事的妈妈,两者说的基本没有什么出入。”
“当时暴雪来袭,他们上不了山,于是车夫赵田便提议进附近得农庄里避上一避。他们去的那一户人家,乃是遇到的第一家人,单门独户的一个小院,离村中其他人都很远。”
“家中除了一个老娘,就只有一个单身汉。那单身汉名叫王六,当时已经快四十岁了,一直都打着光棍。早年娶过一房妻室,但是生孩子的时候,就没了。”
“王家不富裕,是以再也没有娶妻。当时他们进去,看到这般情况,那纸鸢一直劝赵慧离开,可是风雪实在是太大了,村中的烂泥巴路也不好走,再折腾过去,马车指不定会折在半道上。”
“于是他们没有办法,便在那里歇了。夜里每人喝了一碗胡辣汤之后,便不省人事了。翌日一早起来发现,赵慧被人欺负了。那王婆子一问三不知,而王六早就跑得没有人影了。”
“大约是在三个月后,王六方才回来。不光是赵家没有去闹过事,就连张清明也从未过去寻过,这事儿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周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猜怎么样?”
“王六死了,赵相说不是赵家人做的。”池时说道。
周羡点了点头,“没有错,就在那王六回来一个月后,有一日天夜里,喝多了酒,不小心落进粪坑里淹死了。王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大病了一场,她年事已高,没有熬过去。”
“现在王家已经没有人了。赵相说他们绝对没有杀王六,因为他们压根儿不想同王六这种无耻之徒有任何的关联,像这种人,一旦沾上了,就甩不掉了。定是会大喊大叫的,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是不是张清明干的,那就不知晓了。”
马车直奔了村子里头的坟地里,这整个村庄的人,几乎都姓王,往上数很多年,他们都是一家人,同源同根。族长叫王石,早早的便在坟头上蹲着,等候他们了。
今日是正月初二,有不少回娘家来的姑娘,都拿着爆竹纸钱,来给娘家亲人上坟,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那王六的坟在最边缘,旁边生了好些竹子。
村里的壮丁见他们来了,也不言语,吭哧吭哧的便抛了起来。
“这榆木棺材,还是村子里的人,帮着给打的。这王六不是个好东西,又好赌又是个烂酒鬼,经常有人来讨债,村里的人都不同他往来。大人,他可是犯了什么事?要将他再刨出来?”
族长在鞋底子上敲了敲旱烟杆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池时瞧着棺材被人抬了起来,问道,“他是怎么掉进粪坑里的,当时有人看见么?”
族长一愣,见池时也是锦衣华服的,不敢怠慢,忙回道,“大人,粪坑还能怎么掉?这小子灌多了黄汤,夜里头回来的时候,经过王柱子家的粪坑。王柱子白日里才淋了粪,没给盖好。”
“那小子走错了路,掉进去了。王柱子出来看的时候,人都硬了。臭得要命的,浇了几缸水,都没有冲干净。他老子娘当场就晕了过去,还是我们几个帮着洗的。”
这边族长说着,那边王六的棺材已经在一旁搁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棺木有些腐败,上头沾满了泥土,远远站着便有一股子怪味儿。
池时也不含糊,上前依旧按照步骤亮了一手,啪的一下,跳起九根棺材钉,推开了那棺材。
“骸骨发黑,乃是毒素深入骨髓的。王六死前,已经身中剧毒。”
池时说着,戴上了手套,伸手一捞,从里头拿起了头骨,指着上头一处点儿说道,“但是,中毒并非是他死亡的原因,真正的死因,应该是在这里。”
“他的头被人打进去了一根铜钉。”
周羡听着惊奇,凑过来一看,透过那骷髅的眼窝,可以看到一根长长的铜钉钉在他的脑袋里。
“这铜钉生得古怪,上头竟然还有好几个小孔。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周羡说着,仔细的数了数,“都做左右两侧,数下来竟是有九个小孔,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