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鱼灯,又看了看池时的,亦是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正月十五的灯火还亮着,池时打了个呵欠,放缓了脚步,身形一晃,转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几乎是进去的一瞬间,她便被人团团的围住了。
池时瞧着,揉了揉眼睛,抬手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八!就这?未免太过小瞧于我了!”
那正对着她的黑衣人,刀光一闪,朝着她冲了过来,其他七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了,一共八把刀,齐刷刷的朝着池时劈将过来。
池时站着,直到那刀光到了眼前,方才动了。
她朝前猛的一冲,一掌撞在了领头的黑衣人胸膛之上,那人高高得举着刀,只觉得万斤铁锤直击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猛地摔在了地上,他身子一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其他七人劈了个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瞧见池时不知道何时,补了头领的位置,对着他们挑衅的招了招手。
这一会,池时没有等他们再动,直接一个猛虎下山,冲了过去……
“小心火烛……”更夫的呼喊声,渐渐越来越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从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走出了一个人,她身形单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养在富贵窝里的小白脸公子哥儿。
她走出来了几步,身后还牵着一根长长的绳子。在那绳子后头,放着两叠人,每一叠有四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农家最勤快的汉子,码出的柴火垛。
池时又打了个呵欠,掏出火折子将小鱼灯点燃了,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拖着人垛子,认准了一个方向,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大人,时代变了”,池时喃喃自语道,“难怪阿爹不肯来京城了,被这样一群酒囊饭袋,打到险些丢了一条命,简直是太羞耻了!”
第二三五章夜闯高门
万家灯火寂灭,上元节的一日,便结束了。
陈家的门房打了个呵欠,和着衣衫往榻上躺去,这起子功夫,不会再有人登门了。明日乃是十六,陛下开笔,早朝恢复。
家中各房的老爷同公子们,上朝的上朝,去衙门的去衙门……东方天不亮,他便要醒了,那会儿紫气东来,打开门迎接新一日的祥瑞之气,乃是陈家多年的老传统了。
门房想着,揉了揉眼睛,刚欲沉沉睡去,就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砰砰,砰砰!”又是两声,他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灯笼,朝着门口走去,“这么晚了,谁啊!”
他说着,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儿,透过那缝隙一看,只见门前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他的手中提着一盏胖乎乎的小鱼灯,肩膀上还扯着一根绳子。
“送礼!”少年的声音清脆无比。
门房提着灯笼照了照,顺着那绳子看了过去,一下子睡意全无,只见那绳子的尽头,拴着几个直挺挺地人,他们被叠在了一起,像是一堆草包一样,一动也不动……
门房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陈家乃是豪门大族,过年来送年礼的人,不知凡凡,可他还是头一回瞧见,一送送来两叠具疑似“尸体”的。
他想着,艰难的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里头跑去。
池时摇了摇头,将绳子砍断,把其中的四个人,拴在了门房边的大柱子上,拽着其他四人,朝着屋子里头走去,她每走一段路,就像是踩着了墓底的机关一般,一盏盏的灯亮起。
没有走出去多远,陈家起身的人便迎了上来。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的头发花白,太阳穴微凸起,双目闪着精光,因为起来得急,只穿了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大皮披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竖子尔敢?来人啊!此子残暴,连杀八人,竟然还敢招摇过世,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别说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仵作,便你就是周羡,我大梁律法也必诛之!”
池时将手中的绳子一松,仰头看向了屋顶,“周羡,他要诛你!”
老者脸色一变,朝着屋顶看去,周羡无奈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池九你也太急了些,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池时指了指身后的人,“我等得了,可有些人,生怕我等太久,将那把柄证据,不要钱似的,往我手中送呢!你们说是不是?”
她说着,朝着老者走近了一步,挪开了身子,将身后拽着的四人,大大方方的展露在了众人面前,有那胆小的妇人瞧见,惊呼出声,随即晕了过去。
“要不人说,人老成精呢!去杀我的,的确有八个人。可是我瞧着你家门房不机灵,留个空门自己个就跑了,于是大方的留下了四个,给你么看门了。”
“您老人家都没有瞧见呢,就能够未卜先知,果真令人佩服!”
那老者脸色一变,还没有言语,就听到池时又道,“不过呢,这眼睛是成精了,耳朵却是不好,这四个人,都大喘着气呢,哪里有半点不适?不信您过去摸摸,就他们那脉搏,比您老人家的,还要有力多了。”
“我心地好,见他们杀人累了,又没有马车坐。这不是帮你们将这群酒囊饭袋拽回家了么?虽然我也同意,他们都是废物点心,但您老人家也不能随便乱扔不是!”
“留着留着,怕不得将来,还多八个抬棺材的。”
池时这话一出,陈家人都愤慨了起来。
陈霖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死死的盯着池时看,“世侄这是作何?我们陈家对大梁尽忠,对陛下尽忠,虽然无爵位在身,不敢以功臣自居,但也不是任由你这般羞辱的。”
“我阿爹在朝为官多年,虽然如今已经病退荣养,但是当年,先皇亦是曾经夸赞他为了大梁鞠躬尽瘁!我见你年纪小,又看在你阿爹的面子上……”
“若是你现在快快离去,今日之事,便作罢!不然的话,这件事我们陈家必将追究到底!”
池时伸出手来,鼓了鼓掌,“这演戏演得久了,还真当自己个是个角儿了!是要追究到底,毕竟你们派了八个人来杀我一人,这份恩情,委实难忘。”
池时说着,神色一肃,“陈霖,你再怎么装完美,也掩盖不了你的虚伪。你的妻子杨安芷被人侮辱死了,你毫无动容,反倒替兄弟徐青冥打抱不平。”
“说你替徐青冥打抱不平,这么多年,你眼睁睁的看着他前途丧尽,又毫无作为!光看你的嘴,简直发出了道德的圣光,再看你的作为……”
陈霖说得怪好听的,实则既没有去拯救杨安芷,甚至都没有去关心她一下;口口声声说信任徐青冥,可也没有见他伸出任何的援助之手。
“先前我一直在想,怎么就那么巧呢,上元节你们出游,杨安芷身为陈家少夫人,身边一定是丫鬟婆子一大堆,而你的身边,亦有随从。怎么就那么巧,偏生她同徐青冥二人,被挤走了!”
“分明就是你们一早就安排好的。杨安芷不是被徐青冥羞辱了,而是因为,她在灯会上,看见了自己被拐多年的堂弟杨乔。杨乔是在杨安芷手上丢了,她这个人又十分有正义感,是以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