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公子写了一张论,想要拿去同魏子都商讨,可不料一进门去,发现魏子都已经死了。这也就罢了,他的胸口上,竟然插着的是我们公子经常拿来削羊腿肉的那把匕首。”
“昨天晚上,因为过节,公子请静书院所有的外地学子,用了烤全羊。就是用那把匕首削的肉,扎在魏子都身上,还有孜然味儿,跑不了的!”
“我们刚想去报官,才走到门口,京兆府的曹推官便来了,将我们公子抓了。好家伙,那些吃了我家公子羊肉的人,竟然翻脸就不认了,非说我们公子是过去拿走匕首的。”
“小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从那里跑出来寻您。不是我吹,我们公子只要考中了,那是必然会去大理寺的,是以考不考中状元,谁在乎啊?”
“我们公子只要不拉肚子,那是一定能考上的,犯得着吃多了杀人?真的是冤枉死了!”
这个名叫筑石的小厮,说话噼里啪啦的,像是下了冰雹一样,一边说,一边急吼吼的往外走,“池仵作,要是你能够救我们公子,我筑石以后见了你,便直接喊爷爷。”
池时无语的拂开了筑石的手,“你莫要蹬鼻子上脸,求人办事就算了,还要占人便宜。想做我孙子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你怎么还插上队了?”
筑石一听,傻了眼?啥玩意?这年头,想给人当孙子,还要排队了?
他就是随口一说,谁想当孙子了!
那静书院离池家并不算多远,走上几步就到了。因为发生了命案,这里里里外外的,已经围满了人,池时一露面,便被曹推官给拽了进去。
“你来得正好。崔江晏什么也不肯说,非要等你来。你才来京城多久,怎么就同他相识了?他这个人,神神叨叨的,家世又好,一般人都懒得惹他!你对他说话客气点,公子哥儿,那心肝儿,像瓷器似的,说不得,碰不得。”
池时跟着曹推官上了楼,仔细的看了过去。这静书院,有些像是后世经常见的那种酒楼,长长的走廊,两边门对门的,都是房间。
每一间静室都不大,里头放着一个大大的桌案,还有一个小榻。应该就是专门给像魏子都那样的穷苦外地学生准备的。
第二四三章算仙崔江晏
崔家富裕,崔江晏可以去别院温书,为何要来这种“鸟笼子”?
她想着,跟着曹推官上了二楼,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户,一个穿着黑白相间,宛若熊猫儿一般的男子,蹲在地上,他的脚上还有手上,都被系上了铁链子。
见到池时上来,男子高兴地挥了挥手,“池时池时,在这里!在这里!我掐指一算,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
池时在那一瞬间,有了拔腿就走的冲动!
这个傻缺,就是所谓的小算仙崔江晏么?
每次到了凶案现场,小仙掐指一算,凶手就是你!
“今日已经是正月十六了,苏仵作还没有去京兆府么?”池时好奇的问道。
曹推官嘿嘿一笑,拿手肘捅了捅池时,“你小子,一出门就又惹出了天大的事啊!城郊井里不都是尸体么?他以前验过差不离的,这不虽然是楚王府的事,但他急吼吼的也跑去了。”
“临了还说呢,一堆骨头混在一起了,怕不是只有你去,方才分得清楚。要去叫你呢,殿下说你昨儿个夜里累了一宿,让你多睡一会儿。”
“我一把年纪了,没有同那些年轻人争,倒是没有想到,傻人有傻福,竟然得以瞧见崔江晏成了凶手!”
曹推官说着,促狭地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崔江晏,显然二人不是头一回交锋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们京兆府同你们大理寺,也没有不对付啊,你倒是整得跟有仇似的。”
“现在楚王府的池仵作来了,你可以让开了吧?”
崔江晏点了点头,站了起身,让开了门口的通道,“我没有杀人,我来的时候,门虚掩着,我直接进去,看到他死在里头了,胸口插着我的匕首。”
“匕首昨天晚上我还用了,好些人瞧见了。因为是过节,我喝了点酒。我酒量不好,才喝了一杯就醉了,昨天夜里,没有回府,直接在静书院歇了。”
“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又写了篇文章,方才来找魏子都。匕首什么时候丢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崔江晏说着,脸一黑,“他们说我的杀人动机,是因为我嫉妒他学问比我好,杀了他就我就是状元了?杀了他我不是三元及第,我是人头落地啊!”
崔江晏抬起了手,铁链子撞击得咣咣地响,他抬起手来,指了指看热闹的那群书生们,“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把昨儿个吃下去的羊肉给我吐出来!”
池时没有理会他,径直的走了进去,一进屋子,她便皱了皱眉头,屋子里全都是烤羊肉的香料味儿。可目光所及,桌面上,并没有放任何的吃食。
魏子都的尸体,就躺在一个小榻上。一般而言,南地人都比较矮小,可是魏子都不一样,他生得远比旁人高了许多,那一人长的小榻,他睡上去,几乎伸不直脚,蜷缩在那里,穿着雪白的中衣,像一只白色的虾米一般。
池时叹了口气,戴好了手套,蹲了下去,“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
“死者魏子都,从身体的僵硬程度,还有尸斑的状况来看,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的亥时。”
“亥时?那会儿我们吃完了,都回房歇着了。我醉得不省人事,如何能杀魏子都?”站在门口的崔江晏听着,忍不住插嘴道。
池时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见过死人吗?”
崔江晏古怪的点了点头,“我们是仵作,见过的死人,不比活人少,你问这个不是明知故问么?”
“那就学习死人身上最优美的品德!闭嘴!这么聒噪,你是属乌鸦的么?”
池时说完,见崔江晏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再出声了,满意的转过身去,继续验起尸来。
她拿起了魏子都的手,仔细的看了又看,“手上有很多油污,指甲缝里有西域的香料。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穿着中衣躺在床上,却又吃了羊肉不洗手?”
“手肘外侧有淤青,应该是抵挡伤,又叫做防御伤。魏子都在死之前,同人有过打斗。”池时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屋子十分的小,但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根本看不出有过搏斗的痕迹。
站在她身后的曹推官,蹲了下身子,指了指桌案腿说道,“有人清理过现场,桌案的位置挪动过。像这种书院,那摆桌子都是有讲究的,要搁在文昌位。书生们手无二两力气,也不会吃多了,去动这个位置。”
“是以,桌脚在一个地方放得久了,周围都是灰,被压住的那一块儿,却是干净的。只要一挪动桌子,就能够看得出来。”
池时点了点头,“胸前插着一把匕首。但是奇怪之处又来了,并没有任何的喷溅的血迹。这说明这把匕首,插进魏子都身体里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站在门口的崔江晏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他啪啪啪的鼓起了掌来,“对吧!我就说你是我的贵人!我是脑子有多不清楚,才把自己的匕首,插到一个死人的身上,戳着玩儿!”
“是挺不清楚的,你不是说你昨日喝了许多酒么?”池时说着,狠狠地转头瞪向了崔江晏,随即一愣。先前她都没有仔细看,这崔江宴生得竟然如此的好看,意外的同虚目生得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