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爹要死了,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要做大孝子灵堂哭丧,再怎么嚎,那也应该是哭瞎眼睛。毕竟只有这样,你亲爹才有了一点慰藉,唉,我儿子眼睛瞎的,才认错了爹。”
“怎么着还聋了?莫不是被眼泪给泡坏了?这可不是令人难以相信么?毕竟我还没有见过谁的眼泪还会拐弯儿,它不往地上掉,非要往你耳朵你钻……我瞅你那般聪慧,样样算计在前,不像是脑子被水泡过的啊!”
池时说着,伸出手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钩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张着嘴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先前还站在池时身边,一口一个本府有个疑问的夏大人,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早就听说这池仵作样样都好,就是冷情冷性嘴巴毒。
他先前觉得还好,现在想来,他几番问话,简直是老虎嘴里拔牙,嫌自己死得不够早啊!
“只有心细如尘之人,方才能够布得出这个局来。你这作案动机说得……你这么乱说一通,是在暗示我你幕后还有其他人指点么?”
钩吻面沉如水,突然之间,他的身子一晃,朝着那猩红的大柱子猛的撞了过去,可离那柱子一步之遥的时候,却是怎么着,也没有办法寸进了。
周羡的一只脚,直直的竖起,抵住了他的脸,他还想动,往旁边一扭头,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池时已经站到了他的另外一边。
池时瞥了周羡一眼,伸出手来,拍了拍钩吻的脸,“就你这一嘴胡话,沈观澜听了,还当你才是他爹得亲儿子,他是从茅坑里捡来得呢!”
沈观澜闻言抿了抿嘴,长叹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池时,又对夏大人行了一个大礼,“大人,还请让左右之人回避,下面我要说的话,有关家事,不想太多人知晓,还望大人海涵。”
夏大人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衙役们摆了摆手。那捕头立马领着屋子里的其他人,包括楚王府沈观澜身边的其他人,撤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给关好了。
这大堂一下子空了下来,沈观澜走到了那钩吻面前,“我就是认出了你,所以才在那么多人当中,挑选了你,不然的话,我一个药师,为何要收一个擅长金针之术的人,做药童呢?”
“木桐,不,应该说,我的弟弟。”
钩吻瞳孔猛的一缩,他抬起手来,颤抖着指向了沈观澜,“你!”
不光是他,便是池时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不是,她这回真的是随口一说!
“你早就知道了?哈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钩吻哈哈大笑了几声,复又诡异的笑了笑,“你既然知晓,就应该我为何恨不得你去死了吧。”
“同样都是沈家的公子。我就比你晚了那么几个时辰……你是五月四日出生,我却变成了五月五日,五日是恶日,算命的说,我乃是刑克之命,不利父母。果不其然,我娘生下我之后,便血崩而亡了。”
“父亲因为这个,更加坚信我是恶人。父亲缺嫡子,但是不缺庶子,便将我交给官家秦叔,叫他将我扔了。秦叔不忍心,把我送给了当时还在庄子上的木礼夫妇抚养,给我取名叫做木桐。”
钩吻说着,激动了起来,“同样是姓沈的,凭什么呢?凭什么你就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我却要做伺候你的药童。我也喜欢药,我也擅长医术,我的天赋并不输你……”
“可是结果呢?我还要受你拖累,兜兜转转,还是要到你的身边,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我那么渴望的沈公子的身份,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脱离了沈家,还能够住进楚王府。楚王又不是你爹,可他却心甘情愿的供你吃供你穿,甚至供你随便挥霍那些珍贵的药材!凭什么?就凭你生在初四,我生在初五吗?”
钩吻说着,瞬间红了眼睛,他胡乱的擦了擦,“在我养父去世之后,养母方才告诉我真相的。我恨,我太恨了……”
池时听着钩吻的话,眼睛在沈观澜同他之间扫来扫去,说起来,这兄弟二人,身量颇像,但是生得却是一点都不像。
沈观澜比周羡要大上好一些,只要不发癫,那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十分稳重的男子了;但是钩吻却生得一张娃娃脸,瞧着比沈观澜小了好几岁的样子。
“凭什么呢?就连宰相府的赵兰汀小姐,都不想嫁给楚王,要嫁给你。凭什么呢?老爷,你父亲的毒,是我下的……用的你做的毒药……”钩吻说着,神色癫狂起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毒杀亲父,在这大梁,可还有立锥之地?可是……”,钩吻怪笑了几声,“果然你这个冷心冷肺的人,连自己的亲父亲都不看上一眼……”
钩吻说着,走到了沈观澜面前,“你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同他一样冷血!一计不成,我便又生了一招……你看到了吗?沈观澜,你做的药,我也能做。”
“你算什么天才?大家根本就分不清楚你我!就连赵小姐,都错把我当作是你,你知道吗?她瞧见我手上的银镯子,吓得要命呢……”
钩吻说到这里,神色又变得沮丧起来,“要是我也有家族支撑就好了,要是楚王也愿意养着我就好了,要是我也能够有一个名师就好了……我的天赋远胜过你!”
他说着,身子一转,看向了池时,却见池时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的说道,“这个比先前的,强一些。”
“大家根本就分不清你我?这个大家是谁,你一张嘴就是大家了么?就你们二人这脸,一个像是天上仙,一个像是天上仙摔了下来脸先着地,谁分不清楚?”
“东施也觉得自己很有天赋,毕竟她也会西子捧心不是么?”
“我管你爹对不住你也好,你便宜哥哥对不住你也罢……老夫子,五岁的小童,还有那个卖烧饼的后生,他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第三零四章另有深意
池时说着,颇为无语,世人皆苦,可也并非是世人皆修罗。
“你的身份,是我母亲在临终之时,告诉我的”,沈观澜没有恼,神色平静的看向了钩吻。他这种贵族般的矜持,像是一下子踩到了钩吻的痛脚一般,激得他猛的跳了起来。
沈观澜冷眼瞧着,却是叹了口气,“母亲之前也不知晓这事儿,她生了我之后,在月子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府中妾室,生子之事。”
“直到母亲给我选药童,需要查每个孩子的过往之事,方才发现了你的不同寻常之事。她没有同父亲提,没有用,也不关她的事,毕竟你是父亲的儿子,却不是她的儿子。”
“她从未跟我说过这事,是后来,楚王府找了好些人来,我才认出了你,想要招你进府。那会儿,牵机方才告诉了我你的身世。不然的话,我一个毒师,为何要寻一个学针灸的?”
“我只毒人,解毒。并不是救人的郎中,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方才看顾于你。没有想到,这竟然让你生出了恶心。不好意思,你也并没有什么天赋。”
“人们通常管能够照方子开药的人,叫做学徒。而管照着前人方子画瓢的,叫做郎中。只有自己个写出新房子的人,方才称得上师。”
沈观澜说着,走到了钩吻的面前,“沈家对我的帮助,说实在的,并不大。因为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能中进士,可以走仕途壮大家族的人,我这样的人,只是他们的绊脚石,是异类。”
“若非有母亲护着,我也是学不了这些他们眼中的旁门左道的。是以你说沈家金山银海堆出了我,我不同意。我不欠他们的,也早就同他们断绝了往来。”
“是以,那个人中了毒也好,死了也罢,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若非要说拿银子供了我的,那只能是阿羡了。可是我也不欠阿羡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