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么?殿下今日早朝,对沈药师的舅父发难,列了八项大罪,那打头的一桩,便是拿人试药,残害无辜乡民。”说话的人声音有些大,应该是个惯常碎嘴的婆子。
“嘘!你小声些,若是叫常统领亦或者是管家听见了,还不见我们给打出去!怎么没听说,没瞧见今日街上乱成了一锅粥,连卖烧饼的吆喝声,都变得小了!”另一个女声响起。
婆子闻言,啧啧了几声,“看不出来,平日里殿下和和气气的,笑得像是那庙里的观音菩萨似的,这整治起人来,专捡亲的杀。”
“沈药师同殿下什么情分,他的亲舅舅,说翻脸就翻脸了!”
“你们两个婆子,这般闲得慌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喝道,池时听着耳熟得很,应该是楚王府的管家。
“有这说嘴的功夫,不如去缝寿衣,纳鞋底!人家池仵作,给咱们楚王府做事,还要倒贴棺材,寿衣,像什么话?下回再让我听着,你们两个就给我打棺材去!”
池时听着,摇了摇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连楚王府都要同她抢生意了。
她想着,等那些人全都走了,方才朝着放卷宗的地方走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光是周羡不在,就连常康也瞧不见人影儿。
因为连续的下雨,放卷宗的屋子里,都好似有了些潮气似的,摸着那卷宗,感觉凉凉的。
池时拿起一卷,又放了下去,她顺着放卷宗的架子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汝南王出事那段时间的架子前,便停了下来。
“姗姗来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池时喃喃的说道。
这几日忙着方春梁家中的事,她都没有来得及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想着,席地而坐,从腰间挂着的锦袋里,掏出了一枝碳笔,又拿出了一张白纸,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如果按照名字来,有一个知情人叫迟姗姗?又或者叫迟来?可那姗姗又是何意?”
池时想着,眉头蹙了起来,她握着炭笔的手一顿,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又在纸上画出了北斗七星,从勺柄到勺边,依次标上北斗七星的名字:
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那块玉佩,打开的时候,是从摇光到天枢,关上的时候,是从天枢到摇光。可这同姗姗来迟又有什么关系?姗……”
池时捏着炭笔的手一紧,她扶住了纸,快速的在天权星上画了一个圈。
“姗姗来迟,从摇光数起,第三个是玉衡,从天枢数起,第三个是天玑。可是这都不对,因为姗姗来迟,所谓迟,是慢,是落后的意思……”
“是以是三的后面一个,不管从左数还是从右数,都是天权。汝南王想告诉我们,天权?”
池时想着,将炭笔一扔,天权是什么呢?是人名,还是地名,亦或者是某个道士的法号?
“若是人名的话,倘若他手中有汝南王留下的证据,为何这么多年,从未站出来过,说过一句?”
池时听着身后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周羡从架子一旁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袍皱巴巴地,看上去像是几宿没睡了。
见池时看他,周羡靠着架子,整了整袍子,“我叫人查过了,当年汝南王身边,并没有一个叫做迟姗姗的人。便是同这四字成语有关的人,都不存在。”
“若真有人以天权为名,那给他取名的人,倒是宏大。”
池时点了点头,掏出了半根人参,扔给了周羡,“我阿娘给的,提神用的,年份不高,你就随便吃吃吧。苦了吧唧的,我不爱吃。”
“不用还给我了,我多得是。”
池时说着,又沉思了起来,“天权,乃是北斗七星当中,最暗最隐晦的一颗。权者时也……天权又被称作文曲星。”
她一说完,有些无语的抬起了头,“若我生在那会儿,倒是暗合了我的名字池(迟)时(权),我哥哥高中状元,通常这种人,被称之为文曲星下凡……”
池时的话音一落,周羡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的站直了身子!
“你知道是谁了?”
池时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直直的看向了周羡。
周羡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文曲星下凡,中过状元;当年又在汝南王身边,在边关同他有过接触的人,当真有一个!”
“那人名叫漆耘凡,状元出身,像你哥哥一样,他高中之后,直接进了兵部,在京城里待了几年之后,边关有战事,他随着汝南王一起出征,成为了监军。”
“漆耘凡像所有的文臣一样,对于武将格外的看不顺眼。汝南王在边关作战期间,他一连上过八道奏章,参汝南王的不是。当时还有许多主战之人,对他颇有微词!”
池时眼睛一亮,“汝南王可没有说他留下的线索,是指向可信赖的人,还是指向仇人。他是中毒而亡,当时身边有叛徒。这漆耘凡黑白不明,但我想着,是他没跑了。如今他身在何处?”
周羡闻言,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漆耘凡已经死了,看到你正前方右手边的卷宗了么,那便是他的案子。”
第三二九章无头悬案
池时看了那卷宗一眼,手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站在她身边的周羡,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不像是你的风格。若换做平时,你早就扑上看去看卷宗了。”
池时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汝南王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世间的人,如何不能都像我师父一样,直接把仇人登记造册,还贴心的用不同的颜色,来标明仇恨的深浅。这样若是后人想要报仇,也知晓找谁去,不想报仇,那也能够绕道儿走……”
“总不至于怂都怂了,还丢了性命。我师父临终之前……”池时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我赶到的时候,他就剩那么一口气了,却是格外有条理的说,胸膛上的伤是我二师娘捅的,肚子上的伤是我四师娘砍的……如此这般,交代得格外清楚。”
“这机关精巧无比,可也很有局限,得格外有空的时候,才能留下遗言。写蝇头小字,还得把纸搓成细绳,塞进那么小的玉佩孔里去!有这功夫,简直能把仇家祖宗八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池时说着,一脸无语,为何要这么造作,像是话本子里那种临终之前说了一箩筐的话,等到那句关键的话“杀我的是……”出来的时候,就立马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