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瞬间了悟,“这就很奇怪了,难不成不管什么时候发现尸体,茶水都是热的吗?凶手是如何掌握这个时机的。”
“他总不能杀了人之后,站在旁边像是茶博士一般,待茶凉了,就给换上一杯!一直保持那茶热气腾腾的!”
他说着,脸色正了正,走到了池时身边,就着铜盆里的水,草草的洗了手。
“走吧,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周家。”
池时点了点头,有的朝代会避讳天家姓氏,但是大梁朝倒是没有这一条。
因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姓周的人,实在是不知凡凡,数都数不清。
那周家虽然也姓周,但是同皇亲国戚,毫无关系。
那周家的宅院,说起来也是巧了,就在离姜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这一片地方,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早上说不定还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到了夜里,就成了左邻右里了。
池时随着周羡一道儿下了马车,他这个人比较低调,通常只带常康出门。
可那马车之上楚王府的标志,不是假的。
是以马车一停,那门口站着的门房,便一个朝里跑去通报,一个朝外跑迎来,颤颤巍巍的喊着,“殿下……”
那门房一抬眼,看到了一旁的池时,更加激动起来,“九爷!”
这下子不光是周羡愣住了,就连池时也一并愣住了。
池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认得我?你是祐海人?”
她才刚刚说了,让京城人也管她叫九爷,这嘴又没有开过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应验了。
那门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是祐海人,是我们夫人,最喜欢九爷了。每回九爷断案,都叫小的出去看着,然后回来学给她听。”
“夫人若是知晓九爷您来了,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池时顿时了然。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不相信,这周夫人会莫名其妙的喜欢她这个仵作。这么多年过去了,周遇的案子早就被束之高阁,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
可他的母亲,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那门房说着,忙引了池时同周羡进去,几人还没有穿过回廊,走到待客的花厅,便瞧见一位夫人红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她的发髻都跑散了,金步摇都摔在了地上,却像是浑然未知似的。
一见着池时,她立马双手握了过来,激动地说道,“终于,终于轮到我们遇儿的案子了么?九爷,终于要来给我儿一个公道了么?”
“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我儿枉死,那凶手却能逍遥法外!我一直都等着这么一天,遇儿的东西,我都保存得好好的,他的屋子,我都没有动过。”
“我带你们去看!”周夫人说着,慌忙的擦了眼泪,又噔噔噔的在前头引起路来。
第三三三章善意谎言
周遇的屋子,用一把硕大的铜锁锁着。
周夫人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铜钥匙,颤抖着手,开了锁。
门一打开,咯吱的落了灰下来,呛得池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夫人站在门槛前,却是没有踏进一步去,“我知道的,查案的那个现场,不能虽然让人进去,自从遇儿出事,我便把这门给锁了,不让人靠近。”
“甚至连打扫都没有打扫,我怕有什么线索,被人给扫掉了。同那一日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的。九爷你看,被褥都没有叠。”
池时点了点头,那一方面巾,系在了脸上。
“周遇当时出去,是送你的女儿?”池时问道。
周夫人一听,眼眶又红了,“是我苦命的女儿周兰。她嫁的夫家姓杜,那姓杜的是个举人,生得十分好颜色,兰儿一眼便相中了他。说媒的时候,也是斯斯文文的。”
“可曾想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赌鬼。我同她爹一直劝她和离,可她一来执迷不悟,二来顾念着孩子,怎么都不肯,打打闹闹的就这么过了下去。”
“那天夜里,杜举人又赌输了,回来拿钱,兰儿的嫁妆都给他搬空了,哪里还有?他竟是动了手。她气不过,自己个跑了回来,到了半夜里,又想着孩子,一个劲儿的哭,闹着要回去。”
“杜家离这里并不远,因为是大半夜了,遇儿不想要吵醒车夫,便自己个赶了车,送了兰儿回去。可谁知……”
周夫人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谁知他这一去,便再无归途了。兰儿受不住这个打击,出家做了姑子。”
池时眼眸一动,却是依旧并未进周遇的屋子,又是问道,“周遇是不是通过出卖吏部的一些消息,替杜举人还赌债?”
周夫人身子一震,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她的嘴唇颤抖了起来,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扶着门框,平息了许久,方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有可能……”
见池时面无表情,她又急忙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个事情,遇儿也好,兰儿也罢,从未同我提过。不过……不过九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来。”
周夫人说着,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周家有一根历代相传的玉簪子。遇儿是长子,于是我家夫君便在他满十六岁的时候,传给了他。”
“有一阵子,杜举人闹得特别凶,追债的人打上门来,扬言要将他的手给剁了。兰儿登门来哭,被她爹给赶了出去。后来我不忍心,去寻她,她却说事情已经了了……”
“我当时只觉得庆幸,没有想那么些。今日九爷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段时日,遇儿一直心事重重的,偶尔回来,身上还会沾了酒气。”
池时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手套来,待在了手上,朝着屋子里走去。
周夫人踮起脚,扒着门,目不转睛的在里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