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筱不是长女么?那会儿公主刚嫁进来没有多久,您老人家就掐指一算,算出了童家要绝后,痛心疾首的给你儿子纳了穆氏,那城外的母牛都不如您这么护犊子呢,果真慈母。”
童老夫人面色一变,顿时不悦起来,“你!”
她连公主都不放在眼中,何时会怕一个小小仵作,可那鄙夷的话尚未说出口,便瞧见了站在池时身边的周羡,冷冷地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好似带着笑,却一点温度也没有,让人大白天的,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心生惧意。
童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竟是忘了,姓周的虽然除了喷火龙陛下之外,个个都看着和气,可不是每一个和气的人,都如同惠安公主一样,任人搓扁揉圆。
眼前这位楚王殿下,是抄家王爷,今年春日,不知道让了多少家族人头落地。
池时说完,朝着那屋子里走去。
兴许是童家今早又迎来了童筱的死,这死亡的现场,尚未清理,一进缠枝的屋子,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滩深红色的血,像是无数的仇怨凝结成了固定,粘在了地面上一般。
血色的地面上,有许多繁杂的脚印,分不清楚彼此。
在那圆桌之上,摆着一桌子的菜,几乎全都没有动过,只有一个小碗里的鸡汤被喝掉了一半。天气变凉了,这鸡汤放了一晚上,上头的油都结了块儿。
池时拿起汤勺,在鸡汤碗里拨了拨,轻叹了一口气。
她想着,走到了那缠枝的梳妆匣子里,拿出了两根银簪,两只手拿着,一根放进了缠枝喝得只剩下一半的小碗里,另外一根放进了尚未倒出来的大汤碗里。
然后拿起来一看,轻轻地摇了摇头。
“缠枝的确是死于中毒,但并非是你们所言的砒霜毒,而是用来炖鸡的蘑菇,是有毒的蘑菇”,池时说着,看向了那苗嬷嬷。
“这缠枝喝的鸡汤里头的蘑菇,是哪里来的?还有,这里离老夫人的院子,同穆姨娘的院子,都是一样远的么?你家公主离得最近?”
跟进来的苗嬷嬷,生怕踩乱了什么东西,巴着门站在,一步不敢踏进。
听到池时的问话,她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这缠枝肚子里的孩子,又不会给我们公主养,虽然还是在大厨房里领吃食,但是她有单独的小灶,每餐都是老太太身边的方婆子,专门给做的。”
“这里离穆姨娘的住处最近,离老太太也不远,我们公主是离得最远的。”
池时点了点头,同她设想的,几乎是一样的。
她想着,走出了那充满了血腥味的屋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院子里嘈杂了起来,池时抬眼一看,只见常康同久乐推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个婆子,眼睛滴溜溜的的转着,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
另外一个是个小丫鬟,圆圆脸,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嘴唇轻轻的颤抖着。
池时抬起手来,指了指二人,“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问问这陈婆子,盼紫还有穆姨娘,就一清二楚了。”
那盼紫听着池时的话,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穆姨娘,你同缠枝串通好了,想要在昨天晚上,做出一场好戏。在她喝的鸡汤碗里,放入了微量的砒霜。砒霜这种东西,不光是毒,它还是药。”
“若是喝下少量,虽然也会中毒,但并不会致死。缠枝有孕在身,本不该冒这个险,可是你们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惠安公主谋害夫家唯一的男丁,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了,休妻不行,和离却未必不行,即便是都没有达成,那皇家也欠了童家一回不说,公主从此在府中,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的女儿,更加不能够和童筱去争汝南王妃的位置。正因为是一早谋划好的,所以童筱才能够提前约好昨天夜里出府去见所谓的鬼生。”
“先前听珠是怎么说的来着?陈婆子在缠枝倒下之后,拔下头上的簪子,插在鸡汤里试毒,发现簪子变成了黑色的,便确定她是被砒霜毒死的。”
陈婆子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亦是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额头上出满了汗。
一般人在看到主子死了之后,都应该是出去叫人,她当时一下子懵了,茫茫然的,便按照穆姨娘提前约定好的,先拿银针试毒,等试完了一看,人已经没了气了,这才慌张去叫人。
“也正是因为是提前就约定好的,所以穆姨娘你一直就在附近徘徊,生怕万一来得玩了,让缠枝肚子疼得早产了,那你们便玩脱了……”
“可是,你们万万没有想到,比砒霜还要毒的东西,一早就被人送到了缠枝的嘴边。你说对吗?听珠?”
第四三四章扭曲的誓言
“什么蘑菇?”童老夫人大怒,看了一旁女婢一眼,骂道,“你是聋了么?还不快去把方婆子给我找来!这鸡汤是她煮的!”
那穆萍还是一脸戚戚,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一直跪在棺材外头,披麻戴孝的听珠,缓缓地站了起身来,她目光幽怨地看了棺材里缠枝一眼。
“明明,明明咱们说好了的,等到了年纪,便一起出府,自梳立女户,用这么多年的继续,一起开一个小小的绣坊。”
“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却不会低人一等,永远要看人脸色过日子。明明,明明我们二人对天发过誓的。你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呢?”
“给老男人做妾室有什么好的?生了孩子之后,也没有办法,养在自己的身边。穆姨娘看着一副菩萨样,可实际上府里谁不知道,她最是狠毒,早就存了去母留子的打算。”
听珠说着,有些癫狂地走到了缠枝的棺材前,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缠枝的脸。
“你一定都不记得了吧,这有毒的蘑菇,我们一起去后山上的时候,我教你辨认过的呢!但凡你还记得当初的情谊,就不必死了。”
听珠说着,收回手来,她穿着一身孝,看向了池时,“反正缠枝死了,我也没有打算活下去。若是没有被揭穿,那我便干干净净的走,现在……也好,同缠枝一样,满身污秽的死。”
“池仵作为什么会怀疑我呢?那毒蘑菇,的确是我看方妈妈做蘑菇炖鸡汤的时候,悄悄替换的。连方妈妈自己都不知道,你刚刚进府,为何怀疑我?”
池时走到了听珠跟前,竖起了两根手指头,她先是指了指听珠身上的孝服。
“首先,你穿这身衣衫,就十分的古怪。苗嬷嬷说,你以前同缠枝一道儿,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就算是极好的姐妹。那也不存在于,给她披麻戴孝。”
“尤其是在你还在伺候老夫人的情况下。是以,我猜测你同缠枝的关系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