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已经有几枚很可口的烧卖填着,她慢悠悠地咬下一大口包子,而后仔细咀嚼
林绣木着脸转向桃枝,两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疑惑。
包子怎是甜的?!
日日悠闲的胡吃海塞中,林绣总觉得自己新置办的衫裙有些紧了。一路走走停停,霜降后几天总算到了扬州。
好一路风尘仆仆,可真站在这间小铺子门口时,这些日子的疲惫似乎全不见了。
林绣跳下马车,深深吸了口气。
舒服。
再转圜着一看,不由得轻讶出声。
门脸虽小了些,却五脏俱全。
临行前她和赵掌柜仔细商量了一回,淮扬菜名动全国,盛京口味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扎根。
扬州人喜甜,不如先从易操作的糖水铺子做起。
北方天气干燥,更流行重油重糖、易于存放的老式糕点。吃得时候一大家子围坐,分食一大叠花色各异的糕点,再佐一大壶茶水。这一套在扬州恐怕很难吃得开,还得研究些新花样。
打发梁新翻炒糯米粉,郭柏手搅蛋清。两位庖厨也不嫌大材小用,乐陶陶地拿了工具开干。
桃枝巡街似的考察完卖果子的小贩,买来一大筐从东南“远道而来”的芒果。这是最后一批上市的,熟软而不烂,甜而涩的蜜意勾人。
林掌柜指挥完各人分头行动,自己也没闲着,先把木柜台擦得锃亮。
外观时常是第一要义。现代的甜品店无一不用透净玻璃展柜,再打上柔和的暖黄色灯光。里头摆出一溜制作精良的蛋糕,仿佛散发着“快来吃我”的讯号,牢牢勾住过路人的脚步。
一阵忙乱后,小店窗明几净的,总算收拾出个雏形。
在林绣看来,甜品对技艺要求一般,配比算是最关键。
几层高的竹笼屉和烤糕饼的小吊炉还没清扫出来,她只能先做些不用生火的小点心。
没一会,桃枝招呼着打鸡蛋的两位,端出几碟精致小点。
芙蓉玉带糕上铺了层柔柔细细的白糖霜,铜奈子压出繁复的花纹。糯米粉不抿即化,柔软在唇齿之间若是不呛嗓子,说不定能风行各年龄段。
另一道倒是新鲜。林掌柜笑着解释,“叫椰奶冻”。
清凉似一汪凝固的潭水,椰蓉似碎雪一样覆盖其上。
梁新小心翼翼挖起最后一块椰奶冻。
醋溜肉味道确实不俗,但到底是家常菜,他二人也能烹出差不离味道。不过这椰奶冻的味道,却是从未尝过。
说甜也不甜,吃起来是温的,可又有些凉牙
他舔舔勺子,更觉得林掌柜是个妙人。
花了两三天时间,几人里里外外将小店清扫一番,撤下硬木桌椅,换成舒适的小几和软榻。
林绣没急着开门迎客。环顾一周,似乎总还缺点什么。
再往外头探头一看,她突然一拍脑门。
一横匾,一竖立牌。
“京城百年老字号”几个竖写大字长了腿似的,很嚣张地各成一派风流。
仔细一看,旁边还有“扬州分店”四粒金闪闪的小字。
这百年该从何说起?
梁新摸摸立牌上刚干的字迹,努力把嘴边的笑意咽回去。
林绣一本正经同他瞎扯,“四舍五入也差不多。”
练了许多遍,真写到牌匾上时,总算是一气呵成。
饱蘸浓墨,挥毫书就,“如意馆”三个大字颇有些豪迈。
郭柏是个懂行的,给掌柜的拍马屁之余,确实从中咂摸出点味道。“书风秀逸,捺笔斜长而出,很有几分洒脱不羁。”
林绣欣赏着,很是自得。当时在学士府日日练字,写得手都痛了,现在看来长进不少。
这次不光她一个人觉得好。
江霁容站在店外,仰望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细碎微尘在阳光下打着旋落下来。
笔锋转圜处,有不能再熟悉的痕迹。
江白跟在他身后,觉得大人的笑意简直莫名其妙。顺着他眼光向上看去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林姑娘这捺笔飘逸斜长,简直和大人下笔如出一辙。莫非是他在书房一笔一划亲手教的
江白浮想联翩一番,再看眼身侧之人。
真可谓心计深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