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试菜喝了一天莲藕汤自然是不算的。江霁容颔首,“不知味道可还合适?”
专业美食博主放下筷子,实事求是地点评,“老实讲,没什么油盐滋味。”
收到江白哀怨的眼神,她扑哧笑了,“不过食材本味还在,实在可贵。”
再咂巴咂巴汤头,鲜甜中竟没有一丝的土腥味。又夹一块小排细细啃净脆骨,林绣很狗腿地奉承,“啧,尤其这肉,也忒香!”
她这夸赞不全是客气。想必大人用的都是澄过数遍的清泉水、新鲜精小排之类的好材料,光食材本身就够味道。更何况炖汤也谈不上多难的技术,只要用心,很难差到哪去。
不光味道不俗,卖相也好。排骨们大小一般,列队站好,没那等连筋带绊的。汤色又格外清澈,像是从另一口炖锅倒进来的。
回到眼前的美馔,林绣诚心发问,“颜色格外好看。莫非是水好?”
江霁容再盛一碗塞进她手中,“毕竟《食宪鸿秘》有语,山泉以源远流长者为佳。扬州的水发甜,泉水尤甚,再加肉好无沫,熬出的汤也更清冽些。”
一听《食宪鸿秘》,林绣的眼睛都亮了。
“大人还喜欢看这个吗?!”她怎记得,多半年前某人还食欲不振来买八宝冰饭
“看过姑娘的手稿后,突然对此有了兴趣。”
一旁默默刨饭的江白顿了下。不光这本,大人为了和姑娘搭上话,什么《调鼎集》《风味谱》愣是钻研数日。不过也怪,竟看得津津有味。
林绣眼笑眉舒,到底混迹官场多年,连捧人也如此风轻云淡。
不过转念一想,莫非真是我那食绘集写得好?
林绣美滋滋地夹起食盒里的清炖狮子头。毕竟不如自己专业,肉粒太大,香味却有些散,不过就着米饭也足够。
“那日在东家铺子吃过一回红烧狮子头,鲜口调得倒是还成。只是肉微甜,汤略油,实在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此话似乎有些诋南誉北的嫌疑,林绣赶紧往回找补,“不过清淡也有其妙处。譬如扬州的文思豆腐羹与烫干丝都极美,我在盛京吃过那几家,竟加了豆酱与鱼露,黑乎乎难以入口。”
饭桌上几人都被她逗乐了。江霁容温声道,“四时风味八百山川,各有各的妙处。以后我们还多的是机会一一尝遍。”
林绣还沉浸在文思豆腐羹腴美的回忆中,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很振奋地点头。
撤了碗筷,林绣教新来的小丫头下葱绿与葱白做的五子棋。
许是有道眼神太热切,小丫头不大乐意再和掌柜的下棋,借口蒸米糕跑回后厨。
林绣只能硬着头皮和江大人玩。
没成想输六胜二,几乎把一兜子铜板都赔进去。
“我还没放下去呢,不算悔棋!”
“哎哎哎,分明是你看错了。”
“下回再不与你赌钱。”
林绣最后颇有些愤愤然。这人从前是专门在街头做赌局的吗?!喝了我许多好茶,怎么就不能稍放一放水呢。
外头天色渐黑,有些湿凉,江霁容珍重收好赢来的荷包,笑着点头。
林绣输得心有余悸,送他至门口,怎么看这人眼角眉梢都很有几分得意。
呵,改日下飞行棋。
定让他铩羽而归。
走出如意馆,已是月挂梢头。
江白跟在他后头,只觉大人脚步都轻快许多。
旧宅离得不远,很快就到。
江霁容快走几步将迎上前的老仆扶起,“方叔与我何需多礼。”
看着面前沉静端方的年轻郎君,方叔有些感慨。
夫人一家成家北迁也不过几年,竟连少爷都到能成家的年纪。
信步走进竹林,方叔摸着仍泛着绿意的箬叶,更是思绪万千。
“大人小时候在旧宅时,年年端午总要吃咸粽,便取鲜箬叶来包。本来喜欢的很,可有次吃到猪肉醢料的,吐个昏天黑地。”
江白很不客气地乐出声,“府里管事阿嬷非说大人染了邪气,石菖蒲熬水捏着鼻子猛灌一通。”
想起某位同样只吃金丝蜜枣粽的甜党,江霁容自己都笑了,“从此端午我见着肉粽就绕道。”
几人边走边谈,穿至连廊处,耳边响起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数十只鸟儿扑扇着翅膀,前头树枝上立着只格外靓丽的鹦鹉。
吉祥话一句接一句地冒,让几人都不免微笑。
母亲从前尤其喜欢鸟,为了这一院小禽,连养了半年的白猫都忍痛送走。没想到赴京几年,仍是满院的欢腾。
江霁容轻抚鹦鹉的羽毛,“怎养得如此聪慧又精通人言。”
“当初夫人真是爱护得紧,食水无一不亲自照料,每日都要为其理顺羽毛。”
方叔想,爱屋及乌实在说得不错。当初老爷教了它们多少情意绵绵的话,才赠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