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暝喜欢什么?许棠双眼放空,忽然就想到了卧室里那个巨大的笼子。
也许……席暝喜欢……鸟?
——
席暝在办公室睡了一上午,他太累了,一天一夜没合眼,再加上气急攻心,饶是他身体再健壮也有些撑不住。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点,外面的天阴沉沉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他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席暝叫助理订一份饭,然后在休息室的淋浴间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细长透明的雨线丝丝落下,衬着铅灰色的天空,像一条厚重的幕帘。
席暝皱了下眉,走上前去关窗户,却忽然看到一个黑影穿透重重雨帘向他飞来,然后落在了窗边。
——一只黑色的小鸟。
不过掌心大小,通体漆黑,只有尖尖的喙是红色的,圆溜溜的眼睛泛着光,像两颗小黑豆子。
席暝垂头看着小鸟,小鸟也歪着脑袋看席暝,黑豆似的眼睛眨也不眨。
“我要关窗了。”席暝说。
于是小鸟就像听懂人言似的扑扇两下翅膀,飞进了屋里,落在了办公桌上。
席暝把窗关好,坐到办公椅上,目光落在小鸟踩着他的文件上。小鸟似有所感,小爪子向旁边移了两步,纸上留下两只湿乎乎的爪印。
小鸟歪着头啄了啄身体,叼着一根黑色的羽毛放在席暝手边——对不起啦。
然后圆溜溜的眼睛就盯着他,有点无辜,还有点呆。
莫名像家里的那个不听话的小孩。
想到许棠,席暝又叹了口气,他没想和他发脾气的,只是少年太不听话了,他必须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可席暝还是掏出了手机,不过他想,就算许棠给他打电话,发短信认错,他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没有,一条未接电话都没有。
席暝眼色顿时沉下来,比外面的风雨还要阴冷。
小鸟啄了下席暝的手指,又啄了根黑羽给他,这次放在了他手心。
席暝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点,他伸出一根食指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叹道:“要是他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应该是饭到了。
“进来吧。”
一个人走进来,却不是助理,而是沈清。
席暝蹙起眉,“你怎么来了?”
沈清穿着牛仔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点,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冲席暝笑道:“阿暝,我来看你,正好看到陈助理要给你订饭,我就自告奋勇地上来了。我炖了汤,你猜猜是什么汤?”
席暝沉默地看着他,脸色说不上好。
沈清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盛汤:“是乌鸡汤,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妈每次给我送汤来都要给你也做一份吗?你那时很喜欢喝的。”
沈清露出个浅浅的笑,“后来你出国了,我就和我妈学了这道汤,希望有一天能亲手炖给你喝。”
他把汤碗往前推了推,“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席暝长久地注视着沈清,浅灰色的眼瞳如同冰冻的湖面,没有一丝情绪。直到沈清觉得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时,席暝缓缓伸手,动作似乎要端起碗。
沈清松了口气,重新弯起唇角。
却听见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叽!”。
席暝手一顿,一只小鸟快如闪电地飞过来,在他手上狠狠一啄,留下一个红点。
“阿暝,你什么时候养了鸟?”沈清问。
席暝看向小鸟,只见那两个黑亮亮的圆眼睛里充斥着极为人性化的愤怒,仿佛燃烧着两簇小火苗。
——不许你喝!
席暝莫名读懂了小鸟眼神里传达的意思。
奇怪的鸟。
但他本来也没有要喝,席暝把汤碗推了回去,“沈清,我说过很多次了,但也许我应该说的再明白一点——我们回不到从前了。过去的人也好,事也好,都留在那个时候了,我不想再去回忆,我也一点都不怀念,你不要再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了。”
沈清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阿暝,当初是我不对,可你就不能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吗?你知道我……”
“沈清。”席暝淡淡地打断他,“不重要了。”
席暝的眼神那样淡,只平静地注视着他,少年时他给席暝留下的那些伤痛,他以为在这么久的岁月里总要发酵成一些什么,哪怕是恨也好,可是都没有,没有伤心,没有愤怒,却通通化为轻飘飘的一句“不重要了”。
可没有比这更沉重的话了,沈清所有的侥幸和期盼,在这一刻,都在这句话下湮灭成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