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23岁大学毕业,就进了许暝公司工作,从市场部经理到总监,再到副总裁,一路顺利晋升。常人花上十几年也不一定能达到的高度,他只用了七年。
当然这其中也有许暝给他开绿灯,大开方便之门的原因,但他自己也用努力和实力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三十岁这年,他突然想辞职了。
他从前一直拼命工作的理由,无非就是想与许暝并肩而立,想给哥哥分担压力。但是他忽然发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和哥哥们一起吃一顿饭,看一部电影,享受一个完整安逸的假期了。
总是有工作在等着他,总是有接不完的电话把他从饭桌上叫走,总是有开不完的会让他辗转于各个城市。
在三十岁这年,他终于发现,他好像忽视了很多平常生活中的爱意。
比如他自己,比如他哥哥。
于是当再一次许烬邀请他一起去滑雪,可下属却告诉他要去申城出差时,许棠坐在位子上愣了半天,然后打开电脑,认认真真写下一封辞职邮件,发到了许暝的邮箱里。
不到五分钟,许暝的秘书通知许棠去一趟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黑色的皮质肩带从肩膀延伸至西裤,紧紧扣在裤腰上,勾勒出劲窄有力的腰身,两个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
办公桌上铺着一沓宣纸,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只狼毫毛笔,正在写字。
许棠在门口看着,从男人剃短寸的后脑,修长的脖颈,到健硕的背脊,挺直有力的长腿,目光一寸寸刮过。然后他的视线落在男人的侧脸上,那是像雕塑一般深邃英俊的侧颜,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瑕疵。
窗外的阳光丝丝缕缕地打在男人身上,许棠眯了眯眼睛,有些恍然,哥哥这些年,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不止是许暝,还有许渊、许烬,从他七岁至今已经有二十三年了,可是哥哥们的样貌,还如他七岁那年初见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过来。”
低沉磁性的声线响起,许棠回过神,向男人走过去。
许暝把他拉到身前,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下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是一个繁体的“乐”。
“哥哥希望你快乐。”
许棠看着那个字怔怔出神,然后慢慢回身抱住许暝,闷声说:“哥哥,我们一起走吧,去哪里都行。”
“好。”
许暝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和许渊许烬一起,带着许棠开始了周游世界之旅。
他们从中国出发,先去了欧洲,因为许棠有一件一直很想做的事,和哥哥结婚。
他们在英国领了证,然后在一个海边的教堂办了婚礼,没有观众和朋友,只有海鸥和浪花,还有四个新郎。
当许棠面对三个男人说出那句刻在心底的誓词时,他恍惚了一瞬,似乎在那被遗忘的记忆角落里,也曾发生过这一幕。
许棠有些疑惑,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经常会有这种错觉,仿佛他和哥哥们早就认识,早就相爱。但许棠没有深究,当哥哥们给他戴上戒指,对他吐露爱语时,他很快就陷入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当中。
他终于实现一直埋藏心底的愿望,纵然这是一场没有法律效力的婚姻,他仍旧对此满怀虔诚和期待,期待他们以后的生活会幸福美满。
婚礼之后,他们余生的每一天都是蜜月。
他们在沃野千里的草原上开着越野车和狮子赛跑,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骑着骆驼对月亮唱歌,在蔚蓝无边的海面上迎着海风做爱,也在热带雨林里看花鸟虫兽和落日星海。
他们去世界上最奢华靡丽的城市享受纸醉金迷,也去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里看野人做饭。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喜欢就住上一年半载,呆腻了就去下一个地方继续旅程与热爱。
他们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走不动为止。
准确的说,是许棠走不动了。
许棠七十岁这年,他们回到国内,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小镇定了居。小镇的生活节奏非常慢,充斥着安逸和散漫的烟火气息。
许棠会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出发去早市买菜,早市就在他们小院往东走的一个拱桥上,桥上和水边都是小摊贩。
螃蟹在竹篓里慢吞吞地爬,虾子和鱼活蹦乱跳溅起水花,还有锅里翻腾的冒着热气的油炸糖糕。
许棠买了几斤排骨和莲藕,又挑了四只肥美的螃蟹打算回去做蟹粉小馄饨。
路过街角的时候,有个阿婆在卖枇杷,黄澄澄的小果子一个挤一个地坐在竹筐里,看着讨喜。
阿婆说:“要枇杷不啦,很甜。”
许棠剥开一个尝尝,确实很甜,就要了两斤。阿婆拿袋子给许棠装枇杷,又笑眯眯地问:“那个俊俏的年轻人是你孙子?有没有对象呀?”
许棠看了看身边的许渊,几十年过去,男人依旧清隽挺拔,站在古镇的青石板街巷中,仿佛画里走出来的民国贵公子。
只是这贵公子现在左手提着排骨,右手拎着螃蟹。
许棠笑了笑,用不太熟练的方言说:“他有对象了。”
“可惜啦,我想把我孙女介绍给他呢。”阿婆一脸遗憾,把装好的枇杷递给许棠。
许棠笑着付了钱,和许渊并肩而走。
许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偏头仔细观察许棠的神情。
“干嘛这么看我?我没有不高兴。”
这些年许棠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开始别人问他们是不是他弟弟,后来问是不是他儿子,现如今,则是问是不是他孙子。
他也曾问过许暝三人,他们为什么不会变老,是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