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君住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星宿图,想是长安部落旧物,特地带来让师父看看。”
寒山寺供着的画卷并未老化,怎么也不像传承了几千年的古画,估计就是魔君自己画的。不过,这早已被人族淘汰的星宿图案果然让白危月神色有了变化。他低头看着那只以点线构成的简朴星象,难得有些怀念道:“危月燕……果然是许久不见的老物件。”
这些星宿图果然是长安部落最初绘制的那一批,李无名见状又道:“魔君与剑君共绘制了二十八幅星宿图,仿佛祭祀一般供在了寺庙中,主殿还供了一个奇怪的球。”
他与白辰都检查过,那颗奇怪的球并不是法宝,除了转动好像没有任何用处。他们怎么也想不出这东西的来历,白危月闻言却是挑了挑眉,冰雪蓦地在其指尖汇聚成球状,只问:“是这样的球?”
这雪球上的图案竟与寒山寺一模一样,李无名不由惊讶,“没错,师父识得此物?”
然而这一次白危月也没有答案,“帝沉思时喜欢把玩这东西,他的书房里摆了很多个,我也不知是何用处。”
人族当前挖出的古墓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摆件,可见这是帝独有的东西。但是,魔君和剑君怎会祭祀它呢?
“魔君、剑君把这称为亲人牌位,难道帝还有后人?”
魔君何欢一生经历颇为离奇,天资更是高得惊人,李无名不由怀疑起了他的身份。然而,白危月却否定了他的猜测,“不可能,帝一生都没有选择伴侣,平日从不与人谈心,临终时也只有贴身医师在身边,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帝是人族始祖,可他的一切都很神秘。白危月已是世间唯一见过他的人,李无名这便问:“师父,帝到底是什么来历?”
“帝是最初的人,人族的语言文字一切技艺都由他教授。他跟我说过,当他教会第一批人识字时,曾写出两个字让族人做出选择,一个是如今的帝,另一个则是地。所有人都选了第一个,于是帝就成了他的名字。”
白危月是最年轻的灵巫,也是人族最后一个灵巫,帝留给他的记忆并不多。帝虽然也是这张脸,可他很少露出笑容,人族研发出的任何新奇技艺都不能让他露出惊讶神色,就算是白危月在巫术上的接连突破也只能得到一句平淡夸赞。那样的人族首领也只有在把玩着这些球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追忆往事的怅然。
“帝说,那时候的人族需要一个强大到不被任何人质疑的帝王,他回应了这个期待。”
帝的存在果然伴随种种谜题,李无名看着师父在雪地上写的两个字,只能疑惑道:“地……这个名字是指土地吗?”
帝让人族做出的选择必定有其独特用意,然而,就连白危月也没想明白其中含义。他只是看了看李无名,淡淡回应:“不知道,就算是我们灵巫也很难猜测帝的想法,你自己去想。如果是你,应该能够理解他的意图。”
此言让李无名神色一动,他想起了白微说过的话,当即试探道:
“我在姑苏遇见了白微的化身。”
白微这名字是剑仙禁忌,白危月神色顿时一冷,“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李无名微微一愣,“师父你是想杀他的?”
然而,白危月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只要他一日存有亡人族之心,我便会杀他,一直杀到他放弃为止。”
“要是他不放弃呢?”
这是个扎心的问题,白危月的神色却没有改变,他将那颗雪球捏碎,看着其碎屑重新回归茫茫雪地,这才平淡道:“那我就千秋万代地跟他耗下去,直至人族妖族都从世间湮灭,爱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杀你千秋万世——这就是白危月对白微仅有的承诺,旁人听着很可怕,但他知道,那只狐狸若是听见了,一定很高兴。高兴到不必师父动手便会一脖子撞在他的剑上,再一次用血染红他的衣衫。
白危月千年前就明白,白微累了,他想要的只是连来生都没有的毁灭。残忍的是——不肯彻底杀死心爱狐狸的他。
九尾狐本该灭绝,雪狐本不该拥有懂得爱恨的灵智,是他没有克制住一时寂寞,创造出了这人间不该有的怪物。他应当担起责任将其消灭,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手下留情。
他明明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以抹平灭族之恨。
“我传你剑术是让你替我动手,不是叫你去跟白微交流感情。”
既然无情道都不能让他彻底毁灭白微,白危月也就放弃如此废物的自己了,他看着李无名,很认真地警告:“你不可以对白微产生任何感情,也不许理解他。除了杀死他这个任务,你什么都不准想。”
这和对白辰不一样,若此时李无名敢说一个不字,白危月真的会杀了他。
李无名也知道这一点,立刻严肃起誓:“我发誓绝对不会跟白微有任何牵扯,连他一根狐狸毛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