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不好找。
女人不像男人,被逮捕的都是真正的异教徒——想逮捕一个女人太简单了,只要她在教堂上发表自己对神的见解,不管正确与否,都可以用“女巫”的罪名把她抓起来。
助手去看了看这十个女囚犯,很不满意。
繁重的苦工使她们的眼神显得迟钝无光,如同一匹匹疲惫的运货牛马。
用这些的女人去对付艾丝黛拉,就像用下等马和上等马赛跑一样。
但他实在找不出更多杀过人的女囚犯了。
在某些方面,女人的确比不过男人,神使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助手想着,忽然一拍脑袋,不对,这“某些方面”不是杀人行凶吗?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在这方面比过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在动物界,只有未经开化的野兽,才会随便咬死人啊!
想到这里,助手低下头,看向裁判所的记名册,记录男囚犯的页数明显要比女囚犯厚太多太多。
受神使的影响,他一直认为男性远远优于女性。
事实也确实如此,男人传教,男人布施,男人受到神启成为神使。
男人是理智的、坚毅的、深谋远虑的;女人则是愚蠢的、软弱的、头脑简单的。
可要是男人真的各方面都优于女人,为什么男囚犯比女囚犯多那么多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男人和女人其实没什么差异呢?
助手猛地合上记名册。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第二天,凌晨不到四点钟,艾丝黛拉就被裁判所的看守吵醒了。
“都给我起来,一群烂货!”看守使劲敲打着手上的锣鼓,“给我睁开眼睛,打起精神,你们到这儿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赎罪的!你们只有拼命地干活儿,才能让神看到你们赎罪的诚意,假如你们偷懒,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神的原谅……”
西西娜也被看守的锣鼓叫醒了。
她听着看守恐吓的话语,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以前是多么相信这些话啊!
她还相信教士不会骗人,只要承诺就会做到,于是,忠心耿耿地帮他们做事,可最后她得到宽恕了吗?她得到的不过是一双把她推向地狱深处的手!
从今天起,她再也不会相信这些虚伪的教士。
西西娜想了想,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到艾丝黛拉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说道:“你要小心。我杀不了你,那些教士还会派其他人来杀你的。那些人的嘴脸,我再清楚不过。他们表面上仁慈和善,实际上比谁都心狠手辣。”
艾丝黛拉打着哈欠睁开眼睛,睡眼蒙眬地举起一条胳膊,伸了个懒腰。
“别担心。”她含糊地咕哝道,“我比他们更心狠手辣。”
西西娜:“……”
她看着艾丝黛拉小扇子似的黑睫毛,粉盈盈的脸颊,洋娃娃般小巧娇美的嘴唇,完全没办法把她和“心狠手辣”联系起来。
她承认,这女孩的确非常聪明,但“聪明”和“狠毒”是两个概念。
那些教士或许没有她聪明,也没有她有手段,更没有她敏锐的观察力,但他们想要弄死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用智慧。
人的头脑是灵活的、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但人的肉体却是如此脆弱,除了骨头,就是血肉,尖锐的物体往皮肤上一划,鲜血就会像冲破堤防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在刀刃和蛮力的面前,人根本没有施展智慧的余地。
西西娜本不想告诉神殿的人,她没有机会下手。她知道这样一来,神殿会派更多的人来刺杀艾丝黛拉。
艾丝黛拉却说,假如她什么都不说,让神殿的人起了疑心,到时候说不定会派两拨人马来刺杀她们。相较于两拨人马,她更愿意应对一拨人。
不过,她一个娇弱无力的女孩,到底要怎么应对神殿派出的杀手呢?
艾丝黛拉看出了西西娜的疑虑。
她往后一仰头,用手拢起丰盛的黑发,一边编辫子,一边对西西娜眨了眨眼睫毛:“等下你就知道了。”
她梳头的动作,惊动了手腕上的黑蛇。
那条美丽而危险的黑蛇沿着她的肩颈,蜿蜒爬进了她浓黑厚实的头发里。昏暗的光线下,它完全和她的头发融为了一体,只能看见蛇鳞上一闪而过的冰冷蓝光。
西西娜看得后背一阵一阵发冷。
她对毒药研究颇深,却从不把玩毒物。她知道这些毒物的毒多么可怕,什么蟾蜍、蝾螈、蝎子、毒蛇……尤其是毒蛇,多人以为蛇是可以驯化的,把它们当成猫狗一样盘弄,甚至与蛇同枕共眠。
但她见过太多被自己饲养的毒蛇咬死的养蛇人了。
艾丝黛拉跟蛇这么亲密,甚至让蛇爬进自己的头发里……先不说她的驯养手段多么高明,她敢于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勇气就叫人钦佩。
也许,这女孩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柔弱?
这时,看守又开始敲锣打鼓:“还待在里面干什么?快滚出来干活儿,再不出来,就永远别出来了!”
艾丝黛拉虽然有聪明的头脑,却无法用头脑干活儿。
看守把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派给了她,还让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在旁边监督,不许西西娜上去帮忙。
艾丝黛拉只能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拎着拖把,老老实实地扫了一上午的厕所。
期间,她不仅要屏住呼吸,强忍着干呕的冲动,把手伸进管道里,掏出里面堆积的头发,还要盯着烦躁的洛伊尔,以防他冷不丁暴起咬死监督她的老嬷嬷。
干完这活儿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