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坦白神明的身份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打败他,也永远无法在他的面前处于绝对的上风了。
神没有弱点。
他就像是浩瀚美丽的宇宙——不,他在庞然的宇宙之上,无所不能,无处不在,永生不死。
除非他主动放弃手中的特权,否则他将永远凌驾于她之上。
但是,他真的没有弱点吗?
也许以前没有,但是,现在有了。她半跪在书桌上,往前一倾身,搂住他的脖子,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他顿了顿,伸手揽住她的腰,想让她坐稳。她不喜欢他平静而自信的目光,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向她,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
她咬出了他皮肤下面的血。
如此浓烈,如此湿润,流进了她的唇里。
晨光照出房间里的尘埃,时间像是凝固了。当一切就像溺水一样,起起伏伏,行动变缓,猛地挣扎,上浮,窒息之间,一切突然变得寂静无声,紧接着,水灌进耳朵,更响,更疯狂;当她松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冷静理性的双眼,渐渐被掠食动物一般的冲动占据——当他们都冲破了黑暗滞重的水面——他还没有弱点吗?
欲望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人类的七情六欲,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她只需要等待他的弱点像疾病一样暴发,像伤口一样溃烂,像虫子一样蛀空木头。
到那时,她就可以出手,击败他了。
第71章他最终还是失去……
助手原以为艾丝黛拉成为唯一的神眷者后,就会消停下来,不会再四处散布神堕落的谣言,或是想尽办法毁掉神殿的声誉。
谁知,她不仅没有消停下来,行事作风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恶劣。
教士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说她仗着神的偏爱,露出了恶魔的犄角和尖牙。
据说,她现在已不再作神女的打扮,而是恢复了世俗的装扮——每天戴着宽边帽子和长袖手套,穿着裙摆蓬起的丝绸长裙,坐在主祭坛办公;听说,她处理公务的态度非常敷衍,每本公文只看一眼,就放在了一边,却对吃穿用度要求极高,穷奢极欲,极尽侈靡。
教士们都对她的作风颇有微词。毕竟,神殿禁售赎罪券以后,收入就减少了一大半,只能靠各种税收维系基本开销。
这种时候,只要是心怀神殿的人,都会想办法节省开支,帮神殿度过难关,艾丝黛拉却列出了一张可怕的清单,告诉负责出门采购的教士,她每天必须吃到上面的东西。
教士看完,手都在抖——除了糖,还是糖。
要知道,糖可是昂贵至极的调料。在贫穷阶层的眼里,糖就是一颗颗小而晶莹的洁白钻石;焦糖、夹心糖、糖衣樱桃、糖渍紫罗兰则是闪闪发光、高雅奢华的五彩宝石;奶油、慕斯、果冻、冰淇淋,更是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美味佳肴。
艾丝黛拉却把这些甜点当成了日常食物……她就不怕牙齿被腐蚀成可怕的黑色吗?
事实上,艾丝黛拉的确不怕。
一是,她非常爱洁,早晚都会洗一次澡,对于牙齿的护理也相当仔细,换牙以后,就没再出现蛀牙的情况,两排牙齿如同洁白的小珍珠一般,整齐均匀地排列在她粉红色的口腔里;二是,无论她怎样造作自己的身体,神都会让她恢复原样的……不是吗?
于是,在不少教士的眼中,艾丝黛拉就变成了一幅美丽却象征着落败的油画——当她躺倒在包覆着黑色绸缎的沙发上,舔着手指上的奶油时,数不清的工人正绷紧了肌肉,在甘蔗种植园和糖厂挥洒血汗。她每启一下玫瑰花瓣般红艳的嘴唇,就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甘蔗林倒下;她每往红茶里加一块方糖,就有一个饥容满面的工人因劳累而瘫在地上。
她是劫掠工人劳动果实的恶魔,也是令国家机器坍塌的罪魁祸首。
教士们都希望另外几位至高神使能站出来,制止艾丝黛拉铺张浪费的行为。
然而,至高神使们却对她的种种恶行避而不谈,每当有教士打算弹劾艾丝黛拉时,就会摇摇头,指向天空,示意换一个话题。
教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艾丝黛拉如同一头吞噬黄金的毒蛇,拖着濡湿的躯体,在至高神殿的殿堂里穿行,上下颚一张,就有大把大把的黄金在她的口中熔化了。
在她的侵蚀下,神殿的名誉正在裂开一道道细缝。
她是如此为非作歹。教士们毫不怀疑,假如有一天,她直言要坐在广场的神像上,至高神使们——甚至是神也会应允。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未来吗?永远屈居在一个女人之下?
只因为她被神眷顾,他们就要听凭她的差遣,看着她挥霍无度,被她颐指气使?
神殿几乎是怨声载道。助手每隔两天,就会收到一封言辞委婉的弹劾信,然而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艾丝黛拉的动机,却是猛地一惊。
之前,艾丝黛拉一定要消除赎罪券的存在,是因为想要毁掉神殿的声誉,神却亲自出手整治了赎罪券,使她的计划落空。
表面上,她是受益者——神告示众人,她是唯一的神眷者;实际上她败得一塌糊涂,渎神者引发了神迹,再没有比这更嘲讽的事情,于是她打算自己成为赎罪券,亲自破坏神殿的名誉。
想到这里,助手的神色不禁变得极为复杂。
艾丝黛拉究竟和神殿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绞尽脑汁地败坏神殿的名誉和风气?
同一时刻,埃德温骑士也对艾丝黛拉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明白艾丝黛拉为什么要这样败坏自己的名誉。
他不知道艾丝黛拉和神的纠葛,以为艾丝黛拉只是想破坏自己的声誉。
转眼间,距离西西娜的审判案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里,他时常会去拜访艾丝黛拉,请她帮忙破解一些疑案悬案。
在他的眼里,艾丝黛拉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少女,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要聪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大多数女人只会摇着扇子,吃着蛋糕,花上一整天的时间研究彼此的扇子是哪儿做的,手套是哪儿买的;有个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想在她们的扇子上登记两次,简直是痴心妄想。
男人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看似比女人更加理性睿智,实际上谈话的内容比女人更加粗野低俗;要是有个裸着胳膊的女人从他们的面前经过,他们会立刻忘记正在探讨的话题,恨不得把一对眼珠子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艾丝黛拉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