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午时,市集两旁的饭馆愈发热闹,赵清絃自衙门出来后徒步至西市,打算去寻沐攸宁。
沐殖庭对他的敌意日益渐长,总带着沐攸宁四处走动,不时看信众和百姓相争的热闹,又或带她在各个铺里待上半天,反正目的就是让人远离客栈。
沐攸宁叹了口气,若非沐殖庭功力未恢复,只怕就要带她走出这云州了。
这副身体久未活动,此时走起路来不太踏实,赵清絃走走停停,不远处有个小男孩抱着一包糖炒栗子,正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头面铺,他顺着视线看去,竟在人群内见到那多日未见的身影,此时像只小鸡般跟在沐殖庭身后不住点头,神色恹恹。
赵清絃未有立刻走进铺子,而是选择蹲在小男孩旁边,自然地取了颗栗子剥开送进口中,好奇问:“看什么?”
小男孩看得入神,连珍惜的栗子被偷都未有察觉,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感叹道:“那姐姐好像仙女!”
赵清絃莞尔,认同地摸了摸他的发顶:“她就是。”
小男孩扭头望他,咯咯地傻笑起来,边笑边搂紧怀中的栗子:“待我长大就把她娶回家!”
赵清絃顿时沉下脸,环视一圈,眼见无人瞧向他俩的方向,便极快地掐了个火诀,一阵焦香味飘散开来,小男孩哎唷几声,烫得把怀中舍不得下口的栗子扔到地上,愣住片刻,方回过神来,开始哭喊。
哭声引来途人的目光,妇人急忙跑去抱起儿子安慰,却寻不见他说的那个坏人。
赵清絃负手离去,与妇人擦身而过之时回望小男孩一眼,不满哼哼:“才轮不上你。”
望名县的琉璃制品工艺极佳,更有不少被运到各地贩卖,尤以云州这种人流极大的富裕之地,生意更是络绎不绝。
“师兄,可以回去了吗?”
“再逛逛。”
“师兄,每天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动好没意思啊……”
“比你守在他身边有意思。”
沐攸宁暗自翻了个白眼,隔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扯了扯他袖子示好:“昨夜逛了夜市根本没休息多久,让我回去吧……”
沐殖庭继续挑着掌柜推荐的成品,唯对此事不退让,声音淡淡地道:“敢走就抽断你的腿。”
她觉得沐殖庭愈来愈难相处了,从前两人一起侍候师父时,虽然躲不过他的碎碎念,不时臭着一张脸揶揄她几番,可也算是相处融洽,哪像现在什么都拘束着不让做。
想起沐云生,她打了个呵欠,嘟嚷道:“凭什么嘛。”
“就凭我是你师兄。”
沐攸宁小声埋怨:“……你又打不过我。”
沐殖庭冷眼看向她,轻声问:“试试?”
沐攸宁别开脸,她并不怕沐殖庭,反正他向来嘴上严厉,一旦她乖乖住口点头,这架便不会再吵下去——前提是她要懂退让。
她赌气般踩了沐殖庭的影子一脚,下山前答应沐云生的话未敢忘记,若是吵得太厉害定会让师父伤心,思忖至此,她只好再叁让步,强忍困意。
今年叁伏天格外酷热,已至末伏,日间温度仍是偏高,叫人心情愈发浮躁不平。
皎阳自云层中穿过,洒落在地,赵清絃逆光走向两人,步伐徐徐,语带调侃地问:“这可不是同门师兄妹该有的情谊吧?”
他醒得突然,不管沐攸宁还是沐殖庭皆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两人见状俱是一怔,满脸惊讶。
不待二人有所反应,赵清絃就往沐殖庭的痛处踩,眼底盛满笑意:“沐少侠更像沐姑娘的父亲一点。”
沐殖庭额角青筋一现,咬牙切齿地反驳:“长兄如父。”
赵清絃垂首挑了根琉璃发簪,通体呈天蓝色泽,晶莹透亮。
“唔?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拿起簪子在太阳底下翻看,似是很喜欢,还用指尖把簪上的细尘拂去,随口回应沐殖庭:“沐少侠的师父还在世,这般说怕是不太恰当?”
好端端提什么师父?
沐殖庭不动声色地往前踏出一步,把两人隔开,对赵清絃的厌恶却是又加深了。
赵清絃视若无睹,侧头越过他看向沐攸宁,眼底噙笑:“沐姑娘,有想我吗?”
沐攸宁被沐殖庭挡在身后,仅能露出半张脸,她用力掂起脚,隔着沐殖庭向他点头。
她可太想赵清絃了!
和赵清絃在一起时总能窝在阴凉处避暑,更勿论要强逼她做些什么,但凡她表现出丁点不愿,赵清絃都会顺从她意愿,总是温柔得恰当好处。
她眨了眨眼,只见沐殖庭挺直身子,再度挡去赵清絃的视线,回头矋了自己一眼,并道:“赵公子慎言。”
沐攸宁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
以师兄的性格,定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对赵清絃脸色不善,更多的原因,是知晓无力改变她的行事想法,改而向赵清絃撒气,希望他会识趣地远离她。
“师妹看上什么了?”
“沐姑娘送我可好?”
两人同时开口,店内的人流不少,无一不被这突兀的气氛吸引,纷纷看向叁人,沐攸宁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冲沐殖庭笑笑,道:“看上了,我买这根簪子。”
沐攸宁对首饰没太大的兴趣,寻常用度都是蹭赵清絃的,难得他说出想要什么,她倒是乐意给他买。她付了钱,想起没买过什么礼物给澄流,扭头问:“要挑点东西给澄流吗?”
赵清絃取下玉簪,把这根新买的琉璃簪子插到发间,道:“别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