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少次差点杀了她。
出身这般差,连选都不会选。
他可以让她脱籍,给她钱让她安生过日子。
罢了,不知死活的蝼蚁,不配让他再费心神。
她早就该消失。
“我们是不是到长安了!”穿破云间的声音异常耳熟,他瞬间就锁定了说话的人,而那个人正指着远处的白塔,“那座塔,我听人说过!”
可她是个女子。
她正站在一群花娘间,伴随着画舫缓缓驶向码头,貂领间的小脸,跟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可她是个女子。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比他记忆中的要细,又带着蹩脚的乡音,吸引了其他船上无数人的目光。
可她不在乎,眼中只装的下那座听人说过的白塔了。
寒风中的裙摆扬起一角,绣在上面的花鸟好似活了一般。
可她是个女子。
可她表现得实在太好奇,太有趣,好似那边有神仙显灵,非看不可。
旁人又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远处司空见惯的白塔。
只有他一直在盯着她,诡谲,探究,讳莫如深。
直到她发觉到这双透着冷霜的俊眼,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本就白皙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有一瞬的发愣,立刻缩到几个花娘后面去了。
傅兰萧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又重燃,他冲画舫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冷冷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兰萧
“什么?他就是那个负心汉?”四娘及笄不过两年,脾气泼辣:“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也别接他的客,不伺候!”
四娘到底还是太天真,二娘安抚了几句,又道:“那人衣着不凡,定是非富即贵,咱们初来乍到就把人得罪了,以后在长安怎么生活?”
又跟黛争说道:“那人出落仙姿,仿若天人,瞧着面善,倘若那位郎君因你而来,说不定是心中有愧,不如就跟他坦白你的身份,要是有情,不准他会带你回去,之后做个侍妾也好,不用再受苦了。”
黛争心中冷笑,倒不是对二娘。
兰玖能亲手把黛策断手上的沾血镯子取下来,面无表情地戴到她手上。
从那夜起,他注定就和温良靠不着什么边了。
他出身高贵,定是后悔那日饶了她,现在就想着杀她灭口呢。
毕竟他这半年,跟一个奴婢住在一间屋子,受伤时又哪哪都需要她,恐怕巴不得要把这段难堪的历史消声灭迹。
二娘的一番话,又让她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当时可真天真,居然想着她跟他袒露身份,他也会回应。
而且她根本没想过做什么侍妾,原来旁人看来,若是有情,最大的好处就是当个侍妾。
周府上的侍妾就很多,但要是惹了郎主和夫人不快,就会立刻被发卖出去,就连管事也会嚼几句舌根,侍妾就是发泄用的,是个玩物。
其实,哪来什么情爱,无非是利用与践踏。
但是拉别人下水,她可做不到。
“他……对我无情的。”她说出这句话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原来承认这几个字,过于简单又过分艰难。
黛争生怕自己哭出来,停顿都不敢,深吸一口气快速说完,“各位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自有想法,还是让我一个人去找他,他不知我身份,说不动可以蒙混过关。”
她借来他们的胭脂水粉,故意将口脂涂的又厚又浓,脸上的胭脂也有平常的几倍厚重,嘴唇旁还画了一个又黑又大的媒婆痣。
他们目前没必要相认。
“可好了?”戚无双手环胸,不耐地在门外询问。
“郎君,就来了。”黛争起身,打开门,浓郁的香粉味让戚无后退两步。
“你就算了,让其他人都过去。”
戚无瞥了黛争那猴屁股一样的脸,生怕污了傅兰萧的眼睛。
说来也奇怪,一向不近女色的殿下,怎么就看上了花娘,花娘不说,还是船娘。
如果再给他点时间,他去寻一些干净女子来,不然这事要是传到阮家,指定要跟殿下产生嫌隙。
那简直太好了,黛争二话不说就回去收拾行李。
通关文牒泡了些水但还能顶用,衣裳胡乱地打包一通,没错,当务之急就是要用最快速度找到工作开始备考!
可她前脚收拾好,后脚戚无就折返回来,脸色十分精彩,指着她说:“你过来,跟我走。”
黛争默默地看了一眼被赶回来的众人,给自己心中打气,难得第挺着胸膛,跟着戚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