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呢?”赵二娘拍开她的手,“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要是我给你钱,你得愧疚成什么样?”
她从中拿出一个铜钱大小的药包,放入黛争的包袱中,“你定是又要走水路,等到了别处,你这些东西还怎么用啊?这药包是除湿的东西,你一个娘子,千万不要再苦了自己。”
黛争面露窘态,腼腆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谢谢二娘,从先说的那些话,还是算数的——”
“你先打住,再说我也要伤感了,”赵二娘着手整理了下黛争的包袱,“你去点两个菜,算我的,吃了再走吧。”
黛争想都没想,直接站了起来,找到店中打杂的,要了菜,还故意将他拉远,自己付了银两。
等到了上船,黛争才发现自己的通关文牒不见了。
她先是找了赵二娘,可赵二娘说并未看到,她说是不是自己收拾的时候,忘在了屋里。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本来就是今日做的决定,走的又匆忙。
黛争懊恼自己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一面往回狂奔,听船家说,到苏杭的船,这是今日的最后一艘。
可回了屋,本就不大的屋子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看到文牒的影子。
天色将暗,黛争焦急地在屋中踱步,再一次地翻一翻可能有文牒的地方。
可它就这样消失了。
她的记忆因为慌乱变得模糊,她明明记得自己将它叠放在了衣服堆间,怎么就没有呢?
“你确定她在这里?”
“按理说应该没错,你瞅,还点着灯呢,她肯定在家!”
祸生不测,因为通关文牒的丢失,黛争错过了最佳离开时机,也撞上了黛策一家。
黛策他们并没有将黛争是个女子的事再告诉旁人,他们一家算盘打得响极了。
在得知有了贡士这个名头之后,只想再取而代之,若是将黛争的身份暴露,这烂摊子收拾起来更加麻烦。
“黛争甫,开门!”
“娘的,怎么打不开!死东西,赶紧开开!你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他们当然打不开,在听到这几人动静的一瞬间,黛争就已经将横木架在门上,又把衣柜和床榻纷纷推到门窗前,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堵住自己的耳朵,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你在这过快活日子,想过我们没有?!晦气玩意,怎么我们就养了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真该把你饿死!把你卖到勾栏院里去!”
“你们才是最不要脸的,你们哪里给过我吃的,若不是我经常去后山找吃的,早就被饿死了!我阿娘的嫁妆都被你们吞了,你们还不照顾我,还把我卖了!凭什么!”
面对前来疯狂踹门撞门的三人,黛争也不甘示弱地回应,“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会再听你们的话!”
“提到你娘,我正要说了,你以为你娘是死了?她是不想管你了!跟别的男人跑了,那人不要你这个野种,所以给了我们钱我们才收下你的,不然谁养你这个累赘,你不要再做大梦,以为有人宠你怜你,你就是天生的贱命——”
“你胡说!你胡说!”
黛争从未有傅兰萧说的那般伶牙俐齿,她跟人吵架时嘴巴最笨,都被人骂成这样了,她也只能重复反驳几句,根本不痛不痒。
“我们哪里有胡说,你赶紧把门开了,不然等我们进去——”
突然间,黛策一家的叫骂声消退了,只听见好似有一群人闯进院中,铁衣互相击出铿然的响声,留下院内三人被堵住嘴巴,模糊又惊恐的哽气。
是武侯来了吗?
也是,闹得这么厉害,邻里街坊应该都听见了,传武侯来,是最好的结果。
但黛争还不敢轻举妄动,她慢吞吞地跨向横在门前的床榻上,双手扶?婲在横木上,如履如临地透过门间的细缝,向外窥探。
她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一片衣袂飞扬。
随即,又有敲门声扣响!
黛争被吓到了,“啊”的一声向后跌坐在床面,支支吾吾地问:“是武、武侯大人吗?”
咚咚、咚咚。
沉稳、有力。
一如鬼魅。
“武侯大人,那些人小的并不认识,应是来闹事的强盗,我还害怕,衣裳也没穿好,就先不开门了,有什么话大人直问就好……”
她采用了回避式的鸵鸟办法,反正她都要走了,她不想再惹上什么是非。
“黛争。”
心脏仿佛骤停,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可门外的人已经耐心告罄。
“穿好衣服滚出来见我。”
为什么兰玖会在?
她更不想见他。
巨大的失望又淹没了黛争,她绞着手指,恨自己当初为何没在屋中挖个地洞。
但在屋中自欺欺人也无济于事,兰玖可不是那种在屋外叫骂之徒,再不开门,他定会破门而入要她好看。
黛争手忙脚乱地将堆在门前的家具推开一条可供开门的空地,打开门,便看到傅兰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