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是巫妖学会爱人的证明。
远在南洋的年月,姜泠的心是裴枢给的。
再度回到这萧瑟寒冬,她的心跳也随之被俗世冰封。
想让让他看到她的心跳,很简单,也很难。
姜泠用指尖划过男人的喉结,轻点。
他的黑衬衣有些皱,是方才做爱的幅度太大导致的。
“禽兽,换一件体面衣服吧。”
她也低头瞧了瞧没有衣服穿的自己,露出羞恼又释怀的笑。
“我带你去见家长。”
裴枢恍然。
是啊,如果病房里的“老头”是佑天假扮的,那真正的黎一雄又在哪里?
*
从医院车库回到实验室,路途并不遥远。
在实验室后侧的暗门里,裴枢见到了真正的黎一雄。
暗门里的环境和医院病房并没有太多不同,黎一雄躺在病床上,一点也不像姜泠口头那个活泼的小老头。
老人沉睡着的脸上,布满灯尽油枯的暗黄。
“其实也就这段时间了。”
姜泠缓缓走过去,顺手提笔记录着监测仪器上不太客观的数据。
越悲怆的消息,越是简短无常。
她已不再悲伤,做好了漫长的心理准备。
裴枢原先是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又郑重地站起,朝老人的方向鞠躬叁下。
“黎教授,我是裴枢……”
才说半句,他便谨慎恭敬地换了措辞。
“我是小裴。”
植物人其实是具有一部分意识的,类似于可以在梦中听见别人说话。
黎一雄的眼睑动了,是眼球在转。
对于他的第一次自我介绍,老人似乎不是很满意。
故此,堂堂南洋黑道首领,也只能恭敬地自称“小裴”。
这次黎一雄才满意,神色安详许多。
姜泠在一旁看着,迟迟地笑了。
“小裴,”她也揶揄着唤他,“老雄对你的印象不错。”
至于黎一雄为什么会在这里,说来话长。
姜泠的医术是黎一雄手把手教的,不过在她去医院任职以后,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高光时刻”。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医生而已,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其中,医生的职业手册里就有提过,手术需要避嫌。
但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持刀发挥,就是在黎一雄的手术台上。
当初的情况何等危急,大动脉砍伤,脊柱断裂……
危险至此,从其他科室抽调医生都来不及,争分夺秒都是死神降临,是她拼尽全力才吊住一丝性命,从鬼门关里抢回了人。
黎一雄保住了生命体征,却成为了永远的植物人。
这样的结果究竟孰好孰坏,只能悉听世人定夺。
“老雄今年八十九岁了,算是高寿。”
姜泠垂下眼眸,颜色不太真切。
“可能,生死如同因果一样,终有时吧。”
“我便经常想,他若是能没有牵挂地走,其实也挺好。”
“老雄的家乡在西南,一个注重习俗的地方。白鸽是他们那里的庇佑象征,用以安息冤魂。”
医院天空上盘旋的白鸽,是她放的。
鸽群并非什么现代实验监听设备的载体,而是万物有灵。
万物有灵,仇恶且向善。
鸽子不是傻瓜,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所以呐,每当科学无能为力的时候,科学之外的真理总是个念想。”
姜泠长叹一声,笑靥温凉。
“我当然想过怎么救老雄,裴枢你还记得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睡前故事。”
裴枢动容颔首。
他当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