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是会躲的,她知道这场筵席无疑是鸿门宴,便独自躲在后席处,将自己打扮得平平无奇,以避开祸事。
前头是几位贵女的谈话声。
“那人呢?去哪了?”
“那生辰礼她也好意思送出手,我见了都想笑。”
“别这样说,妹妹是从商户人家接回来的,自然眼光欠缺了些。”
筵席内的声音传的远,饶是姜予也不能完全避开,春觉听了就气,索性扯了块棉条将耳朵堵住了。
他们能送出的礼,已经是能出得起最好的了,到了这些人嘴里却成了不入流的物件,可他们也不想想,姑娘能有那个身家去置办什么礼物吗?
姜予则没多大反应,静静的喝着酒。
这种场合经历的多了,便也习惯了,左右骂人的话也就那么些花样,能骂出花来的,这些小姐公子哥比不过乡间村妇。
“喂,给我去寻两个桶来!”
春觉当即就扯了布条,骂道;“你呼唤谁呢?这是府里的小姐!”
那人道了声歉,转头嘀咕道:“哪有穿的像丫鬟一样的小姐。”
他声音不大,倒是被附近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有不少人朝姜予看来四下打量,然后遮扇掩面不知道说些什么。
春觉又气又无可奈何,牙齿咬的铁紧。
“不气不气。”姜予熟练的开解她道;“若不是你家姑娘为了养活你典当首饰衣裳卖钱,哪能这么遭人看呢。”
“姑娘!”
姜予弯唇一笑,“昨儿那茯苓糕好吃吗?我今儿又把那芙蓉簪跟守门的小厮换了银子,待会筵席结束,带你出去吃樾楼的酒。”
“樾楼!!”
忽然,旁边一小娘子大叫一声,把两主仆震住了神,是一开始就在边上吭哧吭哧吃个不停的宾客,她长相圆润,胸前挂着金锁,剜上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身着云雁细锦衣,一双滴溜溜的眸子激动的瞅着姜予,活像是见了什么宝贝。
“我竟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与我一样,为了吃喝不惜被打断腿的姑娘!”
“?”
春觉一脸的疑惑,姜予则是眨了眨眼,道:“我家并未有这样的规矩。”
“适才听你说,你是典当了首饰换的吃食,你莫非是这尚书府的哪门远亲?”
这话说的委婉,就差来一句你是不是来打秋风的。
姜予忍不住笑了一下,点头道:“算是吧。”
“你过得真可怜。”胖姑娘的声音低落下来,“我家几位来的表小姐都个顶个的有钱呢,我母亲从不亏待她们,没得日常花销还要她们自个掏钱,想来你家主母也不算是个厚道的。”
这话说的让姜予愣了一下,倒是春觉狠狠地点了头,显然极为同意。
胖姑娘装作老道的叹口气,“也是,毕竟不是亲生的嘛。”
这下反倒春觉沉默了。
姜予将手上的果子递过去,笑道:“各人有各福,我虽不得器重,但过得还算自由,我才来上京不久,若是天天闷在府里岂不憋坏了。”
“那可不。”说到这个,胖姑娘一个机灵,掩面悄悄对姜予说:“这位姐姐,你是要去樾楼吗?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你吃饭的钱,我请!”
春觉闻言赶忙扯了扯姜予的袖子,这可千万不能,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穿着打扮这么贵气,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起的。
姜予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居然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好呀。”
春觉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姑娘!!”
于是胖姑娘更是高兴,拉着姜予不停的说着樾楼的那些菜是招牌,那些名不见传却又特别美味的佳肴,说着说着又叹息道:“我娘亲不让我出去玩,说我在外面会被人欺负,可是我力气明明很大啊,保不准是谁欺负谁呢。”
姜予看着她,好奇的问,“为何不跟旁人一起去?”
“哥哥他们都忙呢,没空带我去,我不喜欢和那些深闺小姐玩,说起话来特别假,而且她们嫌弃我胖。”
说起这个,倒是有些难过的模样。
姜予静静的看着她,她半垂着眸子,显得有些温婉。
胖姑娘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回望过去,说起来真奇怪,这个姐姐的长相放在人堆里似乎平平无奇,但是这么仔细看又感觉她的五官颇为精致,脸上像是涂了什么东西,显得又黑又素。
她有些口齿不清,“你.......你瞧我做什么?”
“我以前读过《易经》,认识一位大师,学了些岐黄之术。”
听这话说的奇怪,胖姑娘不明所以,正想追问,却听她道:“我观姑娘骨相,中庭饱满,下颚圆润,耳高于眉,通身又缠绕着一股金光功德.......”
说着说着,胖姑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圆乎乎的小脸,好奇地问,“这样如何?”
姜予莞尔一笑,“将来必定是有福之人。”
胖姑娘两眼放光。“真的?”
姜予习惯的哄着小姑娘高兴,轻笑着点头,刚刚那点小伤感顷刻化作风散去,胖姑娘开心的说:“是吧是吧,我母亲也说我长得旺夫呢!”
正高高兴兴的谈笑着,一道尖锐的女声传了过来。
“这是哪府的千金,怎么不在外头支个算命幡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