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道望自认为对蠢人要多加宽容,难得有耐性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将两只乱飞的畜生打下来罢了。”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花月道宗的灵兽鵸鵌,因为悔过峰与花月道宗的地界最近,两只鵸鵌时常在悔过峰乱飞,发出的叫声就像人在怪笑。有时候白天叫个不停就算了,晚上也来叫两声,听着十分渗人,悔过峰的弟子都等着这两只鸟撞上鹤道望。
“你的伤好了?”鹤道望看似关切的话,问出一股审讯般的语气。
“好多了,谢峰主关心。”
虞禾答完后,却发现鹤道望皱着眉在打量她。
他今日去了趟剑宗,才知晓当日他们对上楼疏雨的弟子,除了师清灵被谢衡之救下,其余人不是身死就是伤重到至今仍卧榻休养。按照他们的说法,悔过峰有两人也对上了楼疏雨,一名弟子已经身亡,另一名自然是虞禾。旁人不清楚楼疏雨的实力,他却与人交手过数次。
“你当日受楼疏雨剑气所伤时,距离他有多远。”
虞禾不明所以,仍是如实道:“好像是有二十多丈……”
鹤道望沉着脸,面色古怪地盯着她。
二十多丈,换做旁人兴许没有大碍,若是出自楼疏雨,二十个虞禾也不够死的。
鹤道望第一时间想到虞禾可能隐藏了实力,另有什么身份,然而瞥了一眼她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轻啧一声,迅速将这个可能排除在外。
第10章
虞禾不明白鹤道望的用意,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虽心有疑虑,却也不想多问什么。只要不危及仙府,旁人的私事他才不屑探知。
“没有。”鹤道望说完后,就见虞禾又蹲下去把火点燃了。
不等鹤道望出声教训,她就开口解释:“现在没有风……没有灵气波动了,我想把这些烧完。”
鹤道望没理她,虞禾就把黄纸递给他。“来都来了,峰主也烧点吧。”
鹤道望居高临下地望着虞禾,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久远的回忆,于是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叠黄纸。
好多年前他刚入门的时候,也是在一片树林里没日没夜的修炼。除魔卫道免不了死伤,与他交好的同门也在其中接连殒命,那个时候他入门不久,还保留着凡人的习惯,也会买了纸钱在练功的林中烧给他们。后来他走得更远,对于生离死别已经司空见惯,这些事早就淡忘了。
虞禾感觉两个人一声不吭有点尴尬,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看修士好像没有祭奠逝者的规矩,就怕这样做不合适,才到这儿偷偷烧……峰主以前也祭奠过什么人吗?”
“嗯。”鹤道望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虞禾显然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反倒开始惊讶了。不周师兄说以前鹤道望不合群,经常受人排挤,不知道会不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这么想,原来我和峰主还挺像。”
鹤道望冷嗤一声。“你想得美。”
虞禾:“……”
鹤道望起身,吩咐道:“把剑拿起来,对我出招。”
虞禾听话照做,等着要用剑刺过去的时候,动作却有迟疑。
鹤道望立刻抛来一句嘲讽。“你若能削去我一根发丝,我当场自刎。”
虞禾被说得一阵羞恼,索性再不留手,豁尽全力朝他攻去,剑招纷飞变幻无穷,鹤道望几乎不曾挪动位置,依然让她无法近身,并且还一脚踢在她后腰,让她直接扑到在地,剑也飞出去斜插在一旁。
“空有招式,却不会使用,即便再练上千次百次,仍是柔弱无力,你连须臾剑法第一式都尚未领悟,便急着往后修炼,不过是有形无神。”鹤道望手掌微动,不等闲飞至他掌中。“剑器有灵,若想真正参悟剑道,便不止是将剑视为武器,视为亲友。”
“弟子不明白。”
鹤道望嫌弃地扫了她一眼,继续说:“要把剑当做自己的手脚,视为身体的一部分,而不是只知将灵气汇于剑身。各派修士的功法不同,只是将剑当做称手的兵器,便不必太过执着。可若是剑修,必要先学会要做到身与剑合,剑随意动,以灵养剑,以剑炼人。”
虞禾听得认真,但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鹤道望有些不耐地说道:“还有最重要一点,你还未找到自己的道心,须得你自行参透,旁人提点无用。我说得已经够多了,若下次见,你还是如此无用,索性趁早滚下山,丢了剑回去种地。”
虞禾连忙点头道谢,鹤道望骂归骂,只要是在教导她,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等人走后,虞禾抱着不等闲,还在想鹤道望说的道心是什么,她想回家难道不算是道心吗?非要修成大道的心才是道心不成。
不过想了一会儿她又不想了,既然说了要自行参透,也许等她日后有什么机缘就能想通了,以她现在的悟性干想只是浪费时间。
——
鹤道望指点过虞禾后,她就有很长一阵子没有再见过他,只听说过他把来讨说法的花月道宗弟子揍了一顿,还跟对方的宗主一路骂到了掌门的苍云山。
而她也从十天才用剑气砍断一棵竹子,到三天砍断一棵,终于做到一天砍断三棵。手上也因此磨出了伤口,伤口结痂又脱落,结成厚厚的茧子。
她听进去了鹤道望说她“空有招式却不会使用”的话,只要一得闲便拉着同门与她比试,一次次被人打趴下,又一次次爬起来,从实战中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的剑招。虽然有时候也会感到挫败,但挫败过后回想另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再孤单难熬似乎也都能忍过去。
虞禾把砍断的竹子都排在一起,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看,便能受到一阵鼓舞。
秋夕过后,虞禾想到自己的生辰快到了,就去找管事的前辈告了个假。
虞禾最近在悔过峰四处与人比试,也不管对方修为高低,逮到人就请人与她切磋,众人本着指点后辈和互相进步的心思,也都没有拒绝她。然而虞禾几乎没赢过,每一回都输得很惨,每日早晨还清秀俏丽,回去时总灰头土脸带着一身淤青擦伤。
一开始众人还怕再输下去,会打击到虞禾,然而她每天都很有精神,一点也不丧气,就算输了也能高兴地爬起来,拍拍灰说:“我居然能在前辈手下过三招!我又有进步了!”
师姐安慰她:“也不必如此刻苦,修行要徐徐图之。”
虞禾立刻道:“那不行,我是废材。”
见她承认得如此坦荡,连一点自卑的意思都没有,大家也都不好故意放水了。谁知不久后,虞禾当真赢了一位同门,而后那位同门就被大家用鄙夷的眼光看了好几天。再然后,接连有弟子输给了她。有好事者开了赌局,赌被虞禾找上的人比试输赢,导致虞禾的关注度一下子出奇地高,谁输给虞禾,都将迎接悔过峰众弟子鄙视的眼光,导致一些疏于修行的弟子也勤奋了起来。
管事的前辈因赌虞禾胜而赢了一大笔钱,对她十分欣赏,见她来了就问:“要找我切磋?”
虞禾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是来找前辈告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