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萍香说完,却见虞禾忽然沉默了。
“怎么了?”他问。
虞禾在白芝芝身侧坐下,脸上隐约能看出些失落。
“我入门后光顾着修炼,疏于人情往来,虽然悔过峰的同门待我都不错,却一直不曾与谁深交。而且想着之后也是奔着姑射山去的,在仙府的牵挂越少越好,索性什么事都一个人,偶尔想找人说话,才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朋友。”
她一直是个念旧情的人,什么感情都舍不得放下,就算与结识一个月朋友分离都会伤心好久。要是以后真去了姑射山,栖云仙府的朋友怕是很难有再会的那一日。
陆萍香:“何必顾虑往后的事,当下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
虞禾摇摇头,说:“可只顾着当下,日后伤心难过,不免又要后悔自己的选择,后悔最是折磨人。”
陆萍香没有反驳虞禾的话,而是垂下眼,轻叹一口气,说道:“人生在世,便是智绝天下,也难免有行差步错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做到无悔。”
虞禾听出陆萍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想来是回忆起了什么人或事。
“不过”,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若换成谢衡之,或许不算什么难事,你们剑修不是都以他为楷模,若能学学他的心境,对修炼也会大有进益。”
“学不来,我倒是想呢……”虞禾笑得勉强,她是真想学。
没说太久,有门人走进院子通报,说:“禀山主,姑射山许云留携弟子前来拜访。”
“他竟来得这样早,也罢,你请他们进来吧。”
陆萍香说话间,虞禾已经自觉起身,拍着衣后的灰尘,说道:“那我就不打扰长老与故友交谈了,再不回去被峰主逮到要罚我去扫大殿。”
“也好,等你再历练一番,我将你引荐与他。”
“多谢长老,那我走啦!”
虞禾背着剑跑出去,刚好看到一行人朝着这个方向来,齐整的素白色宽袍大袖,也不似栖云仙府的人,再仔细一看,腰间果真有挂着姑射山的仙羽。
她只扫了一眼便快步离去,走出一段路后,却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虞禾疑惑:“何事?”
那人说道:“我也不知,方才山主忽然让我把你叫回去,应当是还有什么事没交代吧。”
虞禾只好再折返回去,才踏进院门,院子里的人都齐齐望向她,只有一个人微低着头,目光看向他处。
对上陆萍香一脸笑意,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是仰慕许久,又何必在此刻羞于上前。这位小友便是霁寒声,虞禾,你不想与他说些什么吗?”
虞禾当场僵立在原地,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而很快,她眼尖地发现那个唯一没看她的人,耳朵比方才更红了。
霁寒声不知所措,极小声向身旁人求助:“师……师尊。”
许云留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莫要失了礼数,还不快上前。”说完还将霁寒声推了一把,让他踉跄两步站了出去。
霁寒声羞恼地看了眼许云留,再回过头看向身前的女子,才发现她也面色涨红,正慌乱无措地用眼神向陆萍香求助。
陆萍香轻咳一声,道:“既是小辈的事,便由他们自己说,我们便不做多余的看客了,还是先进屋吧。”
说着就将人领了进去,期间几人频频回头观望他们的动静。
等人终于不见了,虞禾与霁寒声面面相觑,不仅谁也没开口,甚至他先忍不住将目光移开。
短短的时间内,虞禾已经经历了一次头脑风暴,终于想出来一个十分勉强的借口。
“在下曾在凡世听人提及前辈的事迹,十分仰慕前辈的为人与剑法……”
霁寒声看向她,面色复杂,开口道:“论剑法,谢衡之。论为人,我不曾……出山。”
比起这蹩脚的说法被戳破的尴尬,虞禾更奇怪这人怎么比她还害羞,竟然社恐到话都说不连贯了,一顿一顿的。
大概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对面的霁寒声抿着唇,面色微沉。“我说话,就这样。”
虞禾有点惊讶,她明明记得原书中霁寒声的形象应该是冷面道君,现在这个一说话就脸红结巴的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想再编下去了,索性直接说:“在下忘记那些人怎么说的了,总之前辈卓尔不凡,令我敬仰许久,今日终于一见,还望日后前辈能多多指教。”
她说完,霁寒声脸上才消下去的红晕又蹭得冒上来。
“不敢当。”
——
剑宗后山的沉剑潭,师清灵练完了一套剑招,停下平复气息。
谢衡之在荆城救了她之后,曾问过她受伤的缘由,她知晓当面说谎不可能都瞒过谢衡之,索性实话实说。他虽不责备,却露出了一种似是失望的眼神,比责备的话更要刺痛她十倍。
谢衡之想让她勤于修炼,可她伤心难过疏于修炼都是因为谁。她鲁莽行事,也只是想为众人出力,不让人议论他谢衡之的未婚妻剑法不精,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更何况,该失望的人明明是她。
师清灵收了剑,在潭边伫立许久,望着一片碧绿上的倒影。
好一会儿,她才从锦囊之中找出一物,闷闷不乐地朝着潭水扔去。
忽然一片树叶迅速飞出,即将落水之物被猛地打了起来,而后被一道灵气驭使朝着另一方向飞去,稳稳落在一人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