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我离开。”
“因为你想离开。”虞禾也冷静了下来,这里是谢衡之的幻境,若是连她也心志不坚,会被继续困在这里。“你不是谢筠,现在也没有落魄草,察觉到这是幻境,即便没有我,你也会想法子破解,是你不愿陷在此处。”
被虞禾说中,谢衡之并不反驳,他又问道:“此间的一切,是否只是幻境造出的假象?”
“不是”,虞禾语气一顿,“是一段过去,对你来说,或许与假象无异。”
“为何助我,让我留在此处不好吗?”谢衡之忽然问道。
“什么?”
“你真心喜欢我。”他不知道幻境外的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但他能看出虞禾的心意,无论幻像里的她,还是看破一切的她,对他都是一片真心。
“留在这里,你不会喜欢这样,我也不喜欢。”虞禾垂下眼,声音低低的,语气听不出太多难过,只是每字每句都透着失落。“这些喜爱都是假的,落魄草也好,幻境也好,都是在蒙蔽人的心智,不清醒的喜爱,不过是自欺欺人。”
虞禾说完后,对面的人一直没有应声,月辉洒落,映照出两人交错的身影。
谢衡之承认虞禾说的是实话,他不愿被掌控,自然也不能容忍自己沉沦假象。即便幻境很好,倘若不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破解。
至少还能纵容他最后沉溺一刻。
谢衡之倾身吻向虞禾,扣住她的手腕,如同从前无数次那样,牵动她的心跳与呼吸,感受着她的心神狂乱。
虞禾的气息变得不稳,胸口渐渐感到发闷,让她想要往后退,却被更紧地按了回去。谢衡之太了解她,知道如何将她触动,她几乎浑身发软,指尖都在轻轻地颤,唇上也染了层润泽的水光。
谢衡之细细吻过她的颈侧,低声呢喃:“你舍不得。”
虞禾想到那个冰凉克制,高高在上的谢衡之,忽然觉得他是那么面目可憎,甚至让她不禁恼火。她是舍不得,她又不是谢衡之这种人。
曾经与她温存过的人,以后终将会对师清灵爱得要死要活,出了幻境就会翻脸不认人,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够了。”
虞禾狠下心来,一把推开身前的人,立刻驭使血度母灵气,同时使出心决。
谢衡之的幻境比萧停的要难对付多了,她只能将所有灵力全部倾注在血度母之上,
几乎是刹那间,整个幻境开始变幻。
原本平静的婆罗山,仿佛一瞬间被撕裂,眨眼变为尸山血海,风雷呼啸而至,重重剑阵凭空而现,浩荡的灵气波动令虞禾心神一颤。
谢衡之将虞禾的衣带系好,起身瞬间,破妄已执在手中。
“施下幻境的人不想让我们轻易出去。”
虞禾略显犹疑地问:“你……记起来了吗?”
“不多。”
破妄分出万千剑影,剑意如雨飞散,挡住迅猛而来的风雷。
虞禾仍将心力都落在血度母上,幻境似有消散的迹象,然而就在此刻,她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一袭粉裙持剑而来。
师清灵闯入了幻境?
虞禾下意识扭头去看,心神为此有刹那松懈,只一瞬,巨大的雷火朝她们二人同时落下,一道倾注全部精力的剑气将雷火击碎,与此同时,持剑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前,为她挡下一道剑风。
“师清灵她……”虞禾心脏跳得飞快,她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她没想到谢衡之会不顾师清灵。
谢衡之靠在她身上,唇上染了血,有猩红从他的下颌滑落,染红了她的衣襟,连她的颈侧都感受到了一股湿意。
“谢筠……”她有些慌乱,一丝灵气也不剩,全用在了血度母之上。
“虞禾。”他念了声她的名字,语气轻得好似叹息。“对不住。”
虽然还未完全记起,但也能猜到,他定然是要辜负虞禾了。
虞禾看着幻境如同被搅散的雾气一般崩塌,心知谢衡之即将恢复清醒,忍不住闭上眼,在最后一刻将他抱紧。
——
风雷的呼啸,身边人的耳语,都在睁眼后化作一室寂静无声。
虞禾看着长满蛛网的房梁,心跳声久久不能平复。
她忽然有些不愿意面对谢衡之,料想他也是同样,然而转念想了想,比起她,还是救人反被救的要更尴尬。
于是她撑起身准备坐好,手却按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只听尚善痛叫一声,一尾巴抽在她手上。“恩将仇报!”
虞禾这才发现原来她方才一直枕在尚善身上,也难怪醒来的时候脖子居然没有酸疼,她拍了拍尚善的脑袋,说:“原来是嘴硬心软……”
已经醒来的谢衡之将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看到她下意识去摸颈侧的动作,只轻声说:“多谢。”
谢她出手相救,也谢她先一步清醒。
谢衡之伤势不轻,救下霁寒声后,只是一刹那的失神,他便落入了自己的幻境。在此之前,他鲜少被幻境所困。人的挂碍太多,妄念偏执越重,便更容易被幻像锁掌控。他以为自己不会如此,或者说,即便是陷入幻像,也合该是在最顶峰的剑决中,而不该是婆罗山。
幻境的一切,既让他感到意外,也让他心生不齿。
他不该如此,也不会再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