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虞禾来,也只是侧目看了一眼,略一颔首,并没有询问什么。
萧停的肩胛骨被打入了两枚镇元钉,也不知道受了鹤道望多少磋磨,此刻已经昏死了过去。
薛琨没什么表情,说:“擅闯栖云仙府,毁坏上百藏书,又打伤峰主的爱女,剑宗叛逆任由峰悔过峰发落。”
他说完便离去,虞禾问鹤道望:“要如何处置萧停?”
鹤道望却是答非所问道:“我审问之时,萧停说了一件事。”
“什么?”
“萧停要杀你,不止是出于私仇。谢衡之为了使你复生,似乎是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位阳关道的首领对它正感兴趣。”他说着,啧啧感叹道:“你的好夫君,当真是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
虞禾回到栖云仙府不久,中州也魔乱四起,连栖云仙府的辖地内也被魔族侵扰,仙府中的弟子忙得连轴转,药宗也渐渐的人满为患。
鹤道望不在的时候,虞禾身为他名义上的女儿,替他处理了不少公务。
然而很快悔过峰的辖地内也出了事,由于麻烦不小,又抽不开人手,虞禾也不能一直在山门中躲着,背着剑便下山处理事务了。
虞禾下山杀了几个流窜的魔物后,架着受伤的弟子回村子与其他人会和。
村落里的百姓都聚在了一起,地上用草席裹着好些尸首,有腥臭的血水从草席中渗出来。有人正跪在地上哭嚎,而仙府的弟子们一个个面如菜色。
“都是你们这些仙门害的,我的大儿啊!你死得苦啊……”
“都是你们栖云仙府,把这些妖魔鬼怪放出来,害得我们凡人遭殃,说了要保护我们,等你们来,人都要死完了!”
“一个个贪生怕死!还修得什么仙,我呸!”
有弟子气得双拳紧攥,几乎要怒而上前与人争论,虞禾将人拦到身后,问:“怎么一回事?”
那弟子眼眶都气红了,憋屈道:“现在修士本来就少,到处都出事,我们没来得及。村子里死了好些人。村民说魔祸是仙府的掌门一手引出,就该由我们平定……我们也有弟子死伤,他们还说活该。好心给他们治伤,还被拿锄头给打了。”
虞禾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安慰了几句后,带着伤员就想先走。
底下的百姓吵嚷起来,也不知是谁气急,竟朝他们扔起了石头。
紧接着更多人开始扔石头,虞禾没想到这一出,扭过头就被砸中了脑袋,顿时额角尖锐地疼起来,有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
几个弟子生气了想要动手,又被同门给劝阻住,虞禾丢出去一道气障挡住扔过来的泥土石块。
虽然她也憋屈,但顾念到这些村民正在悲愤中,又是大字不识的普通人,愚昧粗鲁再寻常不过,她跟这些人计较实在不必要。
在心底宽慰了自己一番,虞禾就想要带人离开,然而她才转过身,就忽然听到村民惊呼出声。
她回头看去的时候,方才扔石头砸她的男子正在惨叫。一只半人高的黑鸟压在他身上,一大口下去啄掉那人脸上小半块肉,顿时半张脸鲜血淋漓。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一堆村民,都尖叫着去打开那只魔物。
虞禾目光一凝,断流已经出鞘,眨眼间黑鸟的头颅已经落地。
断头的黑鸟在地上扑腾了两下,黑洞似的眼睛似乎盯着她的方向,她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下一刻就见一团漆黑火焰轰得烧起来,瞬间将鸟尸烧成了飞灰。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哪儿来的?刚才那是什么,不会是墨火吧?”
“我也没见过啊,要命……”
不止弟子们议论,连底下的村民也尖叫着说:“是魔鸟!都是这些修士招来的!”
有弟子忍不住了,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是说修士祭阵,魔族就能都死完吗?你们为什么不去还不去?”
“就是!不是说好要保护我们吗?好听话谁都会说,现在一个个都贪生怕死!”
村民们又怒又怕,将不满都发泄到了仙府的修士身上。他们分不清什么阳关道,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一心认为是谢衡之打开了魔域,害了他们这些无辜的黎明百姓,现在修士们又贪生怕死,更害得他们凡人受苦。
这种情况下,解释不清楚,越说越像是为不想牺牲找借口。虞禾只能拦住满腔愤懑的弟子,催促着他们赶紧回山。
临走前,她又瞥了眼地上的灰烬,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不是说好再也不管她了,她就知道,谢衡之这个死骗子。
回了仙府后,鹤道望见她额间带伤,随口提了一句:“发生了何事?”
虞禾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不自觉带了点委屈。
虽然面对村民她禾已经保持了冷静,但心底其实还是有点憋闷的。
毕竟按理说,魔族是因为人族的浊念所生,修士大多能压制自身浊气,人却做不到这一点。只要世间还有人的存在,魔注定是无穷无尽,修士与人,本就是一体的,何必要互相仇视。
鹤道望没有安慰她,只是说:“苍生本就不止有好的一面,见识过人性后,仍愿意为了这样的苍生献身,才算真正的得道。”
虞禾想到了千年前那位得道的剑仙,不禁问:“那付须臾算是这种人吗?”
“无从考证的传说而已。”鹤道望讽刺道:“毕竟人人都说,谢衡之离得道只差一步。”
然而事实证明,谢衡之不仅不是为苍生牺牲自己的人,还是会为了自己反过来牺牲苍生的逆天存在,将吹嘘过他的人都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作为那个让谢衡之发疯的源头,虞禾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心里都多多少少有点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