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泣月也颇为歉疚,羞愧万分道:“对不住了前辈。”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虞禾虽然被逼得可怜,但她到这种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有个谢衡之往她身旁一站,莫名就压得人不知如何开口。
他轻轻一瞥,就能吓得人脑子一片空白。
“我去跟她们说些话,你就不要跟过来了。”虞禾小声嘱咐他。
谢衡之点头,脚尖踢了踢卧在虞禾脚边的尚善,示意它陪在虞禾身边。
尚善愤怒地抖了抖尾巴,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谢衡之的视线,柳汐音才闷闷地问:“师父也没办法了吗?”
虞禾苦笑:“没有了。”
“那前辈……是前辈自己的选择,还是师父他……”谢衡之的偏执和疯狂,柳汐音是见识过的,事到如今,她还是更想听虞禾自己的心意。
“是我自私,我不想死。”
虞禾答得坦然,柳汐音却又忍不住反驳:“前辈不是这种人,无论如何,这一切错不在你。”
泣月附和:“其实谢衡……谢前辈说得也有道理。”
但她紧接着又小声却坚定地说:“再过三日,瑶山也要与各大仙门追杀前辈,我也在其中。我……我答应了琴夫人,我要护佑瑶山和少主,还有天下苍生,今日过后,再见前辈之时,我只能……”
想到自己说这些话,与恩将仇报没什么分别,泣月更加羞愧了,眼神都不敢看向虞禾。
虞禾并不生气,他们都各有苦衷,各有要去捍卫的道,不分对错,只有立场不同。
柳汐音不说话,想必答案也是如此。
正因为几人心中纠结不下,才一路追踪至此,想见到她本人,好得到一个答案,让她们做好与她刀剑相向的决心。
虞禾忍不住想,其实她也有很多在意的人和事。
曾经她力量卑微,总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如今,她也是有力量,能够保护什么人的。
琴无暇与顾微无言地跟在她们身后,虞禾走近了才确认,琴无暇额心确实系着一条麻布。
泣月注意到虞禾的目光,解释道:“掌门与诸位前辈为了修补地脉,损耗了大量修为,中间又遇上魔族作乱,已经殉道了。还有瑶山的诸位长老,为了护住云梦仙洲,也有好几位不在了……”
难怪……
疆黎有人修补地脉,云梦仙洲也有。
作为中州最大的仙门,想必栖云仙府也损失惨重,届时为了斩断地脉封印魔域,还要死许多人。
柳汐音一向坚韧,从不在人前示弱。如今看天命弄人,也体会到了两难全的滋味,面上难掩的伤感。
她盯了柳汐音一会儿,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长剑,指腹轻轻摩挲过剑身上的断流二字。
“你回去见到鹤峰主,替我给他传个话。”
柳汐音只听沉默许久的虞禾冷不丁开口,随即不等她开口应答,便感觉温热的指腹触上了她的眉心,一缕灵力恍然间已然落在她身上。
柳汐音反应过来,这是栖云仙府的传音秘术。
既然虞禾不想让旁人知晓,她也不必多问,可是……谢衡之知晓吗?
柳汐音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说:“前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故人。”
虞禾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再抬起眼的时候,面上的郁郁之色已经不见,相反是一片明澈的坚定。
她想,要是重来一回,她也愿意替周师兄挡下那一刀。
细数一番,她也有很多,可以让她奋不顾身,以命相护的人。
有霁寒声,鹤峰主、柳汐音、宋师姐……还有——
谢衡之。
——
人影渐渐消失在薄雾中,谢衡之孤身站在芦苇旁,静看夜风拂动的芦花如雪浪翻涌。
散落的芦花似飞雪,悠悠扬扬地飘在空荡的黑夜里,又悄然落上他的肩发。
谢衡之抬手,轻而软的芦花落在他掌心。
本来约定过,今年再去雪境看冰灯会……
他垂眸一瞬,从来无波无澜的心中竟也感慨万千。
芦花在谢衡之掌中被紧握,又在下一刻随着他展开的掌心随风而去。
“出来吧。”他冷声道。
寒凉如水的夜色中,渐渐现出一抹白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