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em玄止居寝殿内无比安静,不见异状,然而床榻上空荡荡,半截云纱被滚落在地,一直沉睡不醒的那个纤细身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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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em明天应当可以更新~嗯,应当可以日更几天,应当。
&em&em第59章 半边明镜遇今生(一)
&em&em肃霜听见盒盖的声音,如一尾灵活的小鱼,倏忽间破开死水:“我怎么成了只锦盒?!”
&em&em七百年停滞不动的风与光像是突然又转动起来,惊诧狂喜错愕疑惑皆有的仙丹下意识开了口:“……你是谁?”
&em&em“啊!谁在说话?仙丹?!仙丹成精了?”
&em&em那软唧唧的声音竭力撑出威风凛凛的架势,却一点都不成功,反而喊破了音,露出些狼狈的怯意。
&em&em仙丹停了一会儿,突然“噗”一下笑起来:“对啊,就是仙丹,我是天上地下艳冠群芳美貌绝伦的仙丹丹,你莫非是天上地下最暖和最结实的盒盖盖?”
&em&em盒盖大怒:“什么盒盖盖……好恶心!大胆!我……吾乃玉轮山的玉卯妖君!若非一时失察遭了那群卑劣仇家暗算,怎可能……”
&em&em“又是玉轮又是玉卯,你是小兔兔?”仙丹一点不在意它的张牙舞爪。
&em&em“放肆!你这死药渣竟敢朝我、朝吾出言不逊……”
&em&em“是仙丹。”仙丹友善提醒,“盒盖盖,陪我说话吧。”
&em&em朦胧的光影似水波荡漾起来,在涂河龙王藏宝库里待着的最后一百年,仙丹与锦盒天天扯皮斗嘴,终于不再有死寂。
&em&em直到龙王被灭门,肃霜拜了延维帝君为师,最初的那段时光,她每天都要在师尊的洞天门口待上一两个时辰,盼着某一刻突然听见盒盖叫自己“仙丹”。
&em&em因总也等不来,她到底忍不住问师尊:“或许盒盖并不能感觉到我在哪儿?师尊有别的法子吗?还是说我只能干等?”
&em&em师尊提到盒盖总有些欲言又止:“这兔子……着实奇怪。”
&em&em“您上回就说它奇怪了。”肃霜笑了笑,“师尊觉得哪里怪?”
&em&em师尊避而不答,只道:“你老说自己飞起来很快,有多快?让为师看看。”
&em&em有师尊在旁看护,肃霜这次竭尽全力地飞驰,当真疾若闪电,落回地上时,她不免有些小得意:“师尊,弟子如今虽是仙丹之身,倒也不比吉光神兽差太多。”
&em&em师尊笑呵呵地问她:“那你是想做一粒真正的仙丹,还是做回吉光神兽?”
&em&em肃霜奇道:“难道弟子想什么就能做什么?”
&em&em师尊还是笑:“你重活一场,如今正是身心皆混沌,为师也不知你何时会破开混沌,不过时候一到,你自己就该知道了。”
&em&em说到这里,他极难得温和地摸了摸肃霜的脑袋:“不用总是挂念盒盖,它既然有了肉身,总有一日会来找你讨要机缘——你看看你,混沌到连五官都没有,多关心自己的修行吧。”
&em&em那时的肃霜并不明白什么叫“讨要机缘”,也不明白什么叫“时候一到自己就知道”,现在时候真的到了,她也真的一下就知道了。
&em&em可她又觉着可能不知道会更舒畅些。
&em&em一切光影化作烟尘消散,肃霜睁开眼,她坐在一株巨大的枫树下,视界里是大片大片如火的红枫。
&em&em这里看起来竟像是天宫偏僻一角,重重红枫包围着这座不高不矮的山崖,枫叶深处似有殿宇,不知废弃了多久,甚是荒芜,放眼眺望山崖外,轩辕丘玉清园的景像一目了然。
&em&em季疆正背着手站在崖边,察觉动静便开口:“醒了?我就差把你神魂拎出来刺一下,还好你自己醒了。”
&em&em他走过来往肃霜身边一坐,不大客气地在她左耳根处戳了一下:“玄牢术我替你去掉了,虽然找不着缘故,不过你成这样多半跟祝玄脱不开干系。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也该给你回报,回头想走就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可不会拘着你。”
&em&em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也许你会不想走,你忘不掉我。”
&em&em说完他却不看她,只眯眼眺望远处祥光流肆的玉清园,过了半晌,自言自语一般:“好多年没来这边了,这地方本就荒芜,没了天帝果然更没谁记着打理一下,我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em&em他好像想起什么久远的事,语气变得轻而慢:“这儿叫秋晖园,是个被废弃的天宫死角,我以前被送来这边住了三百多年。这里离轩辕丘玉清园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全貌,地势不错吧?都知道我要赴宴,我们就在这边赴假太子的酒宴,又清静又不会惹麻烦,一时谁也找不来这里,我是不是很聪明?”
&em&em他当然是聪明的,一直聪明且厉害,只要真想做什么,一定能做好。
&em&em那时候他知道父亲喜欢他活泼好学,知道母亲喜欢他摆出温文尔雅的样子,也知道在谁面前可以跋扈,在谁面前就该收敛。
&em&em后来他也努力做母亲想要的好孩子,可不管他怎样做,母亲的哭声总是萦绕耳畔。她说她是自愿陪他来这儿住,但父亲一次也没来看过,也不叫她回去,以前谁都敬畏她,后来谁都能欺负她,听说是父亲有了新欢,季疆想,母亲可能不只为他哭,也是为了父亲。
&em&em他再聪明,对这种事可没办法,被源明老儿挖出的畅思珠确实存在过,只不过存在的时间短了点,伉俪情深也是有过的吧?他不确定,一切毁得那么快,是因为他犯错的缘故吗?
&em&em所以他恨,恨那不屈服,恨那大胆的反抗,恨那个影子带来了母亲连绵不绝的泪水,不讲道理的恨,反正季疆天生就是这么个任性又唯我独尊的东西。
&em&em因为一直恨,于是一直也忘不掉,到现在那些猛毒般的恨也不知酝酿成什么了,每每想起令他痛楚的早已不在世间,便觉一切都无趣。
&em&em只有那个影子若隐若现时,他才是活着的。
&em&em季疆将垂落肩上的长发拨去背后,一偏头,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睛。
&em&em像是被雷电击中后背,后颈的寒毛一根根惊醒般战栗起来,他缓缓抬手,握住了肃霜的肩膀,一时竟说不出是想撕碎她,还是求她继续这样看着自己。
&em&em遥远的玉清园传来阵阵缥缈天乐,一丝浓郁酒香被风带来这处荒芜山崖,季疆忽然又丢开手,慢悠悠地开口:“其实我挺喜欢你,也没有很讨厌假太子他们,只是不管喜欢还是讨厌,都太浅淡了,实在不够。”
&em&em他又站起身,轻缓地步去崖边,低声道:“可能祝玄会恼我,但我觉得他是不甘心居多,他可是很傲慢的,带你去慎独宫是给你看下界经历?我猜你缠着他是因为喜欢过相似的谁?反正你不喜欢他,那句话怎么说?长痛不如短痛?”
&em&em他右耳的金蛇倏地化作一道细小金光,无声无息往玉清园飞去。
&em&em“你喜欢谁都不要紧,反正你忘不掉的一定是我。”
&em&em季疆回头,微微一笑,奇异的狂热与冷酷交织,声音却变得温柔:“把你的恨给我。”
&em&em狂风呼啸而起,远处有黑龙乍现,伴随着惊叫声,一头扎入溢满祥光的玉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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