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em现在想这些,实在有点可笑,父亲的信已经说的很明白,大劫迟早再来,到时候替众生扛劫的担子就在他身上压着,父亲把活路给了祝玄,死路给了他。
&em&em或许正是这件事,令季疆灰心麻木了这么久,可若父亲选择让祝玄去扛?他也不乐意。
&em&em并不是惧怕扛劫殒命,他只是……像那时候被上父放弃,丢进秋晖园,这次他又被水德玄帝放弃了。
&em&em季疆很清楚,父亲不是委以重任的态度,他是权衡利弊,放弃了“季疆”存在的价值。
&em&em源明帝君暴露真身,季疆毫不犹豫地回绝,可能也是想向自己证明点什么,他可以仰仗源明的势力做天帝,让祝玄去扛劫,可他不会,绝不会。
&em&em……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em&em季疆觉着自己现在是一条跳上岸的鱼,眼睁睁地窒息着,等着大劫来临,等着自己光荣的殒灭,可能等待过程并不会很久,一天?十年?百年?对神族来说,千年也不过短暂一刻,然而,每一个眨眼的间隙都像十万年那么长,那么煎熬。
&em&em如果能有一只脚直接踩上来,有一把刀直接劈上来,把这条窒息的鱼顷刻间粉身碎骨,应当再好不过。
&em&em季疆扭过脑袋,直直盯着红花下的纤瘦身影,她自始至终动也不动,真成了一尊玉雕。
&em&em“喂……”他沙哑开口,“你是妖君的身外化身?还是什么妖术变出来迷惑我的东西?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em&em那道身影终于动了一下,缓缓退了两步,转过身来。
&em&em那双空洞的眼睛渐渐有了真正的神采,像是无比的厌恶,像是冰冷的恨意,又像高高在上刻薄地嘲笑他此刻狼狈的姿态。
&em&em是这样的,她是会这样看他。
&em&em季疆笑了起来,这一定是嗽月妖君的迷魂妖术,盯着他心底最渴望的姿态打造,所以才能这般惟妙惟肖。
&em&em“你在等什么?”他问,“别等了,过来。”
&em&em雪青身影缓缓走到近前,停在三步之外,青丝低垂,她微微低下头,目光扫过他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伤痕。
&em&em季疆眼前越来越模糊,神力随着神血一点点离他而去,他声音很轻:“妖君还挺仁慈……临终让我……看到的是你……你来动手,你来……给我一个解脱……”
&em&em不知过了多久,那熟悉的略带沙哑鼻音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想让我杀了你?”
&em&em季疆艰难地眨了眨眼睛,血珠沿着眼尾滚落:“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祸害,悄无声息的殒灭……再合适不过……反正大劫来了也一样是殒命……祸害怎可能扛得住众生的命运……”
&em&em“……你是说,大劫又要降临?”
&em&em季疆笑得咳嗽起来,血沫溢出唇齿,让话语也变得模糊:“这到底是什么厉害的妖术……和我有问有答……这里是哪儿的风景?真好看……那些辛夷玉兰,怎么那样红?你摘一朵……摘一朵给我……”
&em&em肃霜抬起眼,环顾四周血红的花朵,她的声音很淡:“不是花红,是血。”
&em&em犬妖的血。
&em&em不知嗽月妖君用了什么奇异妖术,她好像连神魂都被勾住,硬生生被勾进这莫名的幻境,所见只有犬妖粉身碎骨的那片花林。
&em&em为什么?妖术幻境总该有个目的,不管是为了勾起悲伤还是痛苦,刺心的回忆片段应该不断重现,如此方能持续撼动神魂,可这里一切都是静止的,甚至把季疆也拉进来了。
&em&em季疆已是气若游丝:“是……我的血?怪不得……那么好看……你动手吧,葬身、葬身此处,倒也不错……”
&em&em肃霜直直盯着玉兰花上的血痕,语气如冰一般:“你也配死在这里?”
&em&em季疆又笑得咳嗽起来,下一刻破碎的右臂被一只脚重重踩上来,剧痛令他战栗,却连哆嗦的力气都没了,他模糊的视线反而因着疼痛一下变得清晰,肃霜讥诮而充满恶意的表情清清楚楚落在眼睛里。
&em&em“如果有机会,”她低声说着,“我会把你放进炼丹炉,炼上七七四十九天,再把炉里所有的灰全部倒进下界最脏最臭的坑里。”
&em&em季疆嘶声笑道:“你怕是……等不到这天……今天不杀我,我就得替众生扛劫……大劫迟早要来,世上只剩我和祝玄……两个……反正,不是我就是他……”
&em&em肃霜脚踩伤口的动作停住了:“你说什么?”
&em&em话音一落,却听嗽月妖君粗砺的声音像是从天顶传来,充满了不可置信:“帝君泪起了反应!这是什么?这是何处景致?”
&em&em……怎么听起来连妖君自己都不晓得妖术的效用?帝君泪?那又是什么?
&em&em肃霜警惕地抬头环顾四周,只听嗽月妖君惊道:“是帝君神魂的碎片!原来……原来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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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em明天继续
&em&em第95章 独我不得饮春风(一)
&em&em四周血一样的花林像倒映在水里的画,突然泛起阵阵涟漪,紧跟着,嗽月妖君高大的身影如烟凝聚,落在不远处。
&em&em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直勾勾地盯着肃霜,似有杀意,又似惊疑。
&em&em肃霜只觉颈后寒毛一根根立起来,当即不动声色悄悄退了两步。
&em&em听这位妖君的意思,此处不是什么妖术幻境,而是“帝君泪”,现出的花林景致则是帝君泪有了反应,因为她身上有“帝君神魂”的碎片。
&em&em即是说,先前被他投掷出来光华璀璨的东西是帝君泪?一滴泪藏一方天地,不知哪位帝君有这种神通,且嗽月身为妖君,对天界帝君竟如此臣服恭敬,实属罕见。
&em&em他要如何?杀了她吗?
&em&em一瞬间,肃霜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怎么办?逃得掉吗?还是与妖君先虚与委蛇……
&em&em足踝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急转视线,对上季疆血淋淋的眼睛,他声音很弱,语气却不像方才那样虚浮:“……那不是他真身,他……妖身应该进不来……帝君泪毕竟……神族……”
&em&em肃霜定了定神,此时再细看,果然嗽月妖君身体轮廓并不清晰,应当只是分出一抹念头窥视。
&em&em可那又如何?妖君进不来,难道不会把他们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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