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em活得长就意味着老妖怪有大把的时光游戏人间,也能有漫长的年月够他去遗忘。
&em&em无论是妖族还是仙门,于他不过是迟早都要抛诸脑后的破烂回忆。修士也不过几百年寿数,薛清极死了,严律都还能活着,活到忘记他这个人。
&em&em话本里砍柴人误入深山与山神相爱的故事都是诓人的。
&em&em薛清极年少时对自己的这些心思并不理解,等后来某天瞧见弥弥山里拉着手红着脸说话的一对儿妖,才恍然明白这感情意味着什么。
&em&em再往后回到仙门,终于能独自领命下山出活,他常四处搜罗些零嘴儿带回去给那老妖怪。
&em&em已经记不得是闲逛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有人神秘兮兮地从小画铺里闪出,沿着墙根跑走,落下的书册却被薛清极捡起,随手翻了两页,便被里头画着的东西震得愣在原地。
&em&em现在想想,那玩意儿画的其实并不多精巧,却已足够那个年纪的他开窍。
&em&em他胡乱将那册子塞到随身的收纳锦囊内,晕头转向地回了落脚处,没想到回到仙门便因出活时受伤而又发起高烧。
&em&em高烧让他陷入短暂的睡眠,梦里画册上粗糙的轮廓细致起来,其中一个是他,和他纠缠的人的脸也终于清晰,一双剑眉压着双深邃带笑的金色兽瞳,他一眼认出是谁。
&em&em那是严律。
&em&em再睁眼时那胡来的梦已消散,只剩下满头的汗和爬上脸的红晕,像是把他夹在火和冰之间熬着。
&em&em他年少时的感情汹涌又绝望,不需他人置喙就已经知道是条死胡同,却偏偏放不下忘不掉,换成别人,或许早惊慌地将那梦按下。
&em&em但薛清极却捂着眼,一遍遍儿地回忆着梦里的一切。
&em&em他躺在床上,心思和濡湿的裤子都被盖在了一张被子下。
&em&em那种暗恋的痛苦酸涩闷在他心里,许久都没能平息,乃至于后来严律再来六峰,兴趣上来拉着他去比试刀剑,他被严律握着自己手的温度晃得头晕,比试切磋时频频分神,被一刀挑掉了剑。
&em&em严律不知道他的心思,只顾着得意,还不忘嘲笑他退步。
&em&em薛清极恨得牙根痒痒,但看到严律飞扬无暇的笑脸,又喜欢的要命。
&em&em他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回忆逐渐褪去,当时那种纠结苦涩却还清晰。
&em&em严律睡得很熟,总是皱起的眉舒展开,呼吸平稳绵长。
&em&em薛清极当即将年少时的回忆抛诸脑后,只觉得要是让那时的自己知道现在的情况,必定要让当时的自己嫉妒得发疯。
&em&em和年少时的自己计较这个实在没劲儿,但他还是抿唇笑了,轻轻凑上去在严律的唇角吻了一下,随后坐起身,赤足踩着地板走出卧室。
&em&em要还给肖点星的剑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薛清极并未开灯,慢慢走过去找到剑匣打开,一柄剑刃锋利的长剑安静躺在匣内。
&em&em薛清极将剑拿起,借着窗外路灯灯光细细查看,又以剑指抹过剑身,灵力注入其中。
&em&em剑身略略颤抖,薛清极注入的灵力再多些就要崩断,他只能收手停止。
&em&em“不够使啊。”薛清极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手指弹了弹剑身,这剑虽然已经过精心修复,原本也已有了年头,却和他现在拥有的薛家夫妻俩留下的剑差不多,都达不到他的期望,“我需要一把更坚韧、不会轻易折断的剑……进行到一半便废了可就不好了。”
&em&em说着忽然觉得鼻中有熟悉的温热感,抬手一抹,鼻血在他彻底放松后再次流出。
&em&em薛清极看着手掌里的血迹,眸中泛起大抹晦色。
&em&em卧室内传来严律翻身的声音,薛清极立即将剑归于原位,转身回去。
&em&em严律从侧躺变为仰躺,感觉到身侧床褥陷了下,便下意识抬手过来摸,被薛清极抓了个正着,攥在自己手心里。
&em&em他将云纹漫布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听到严律含糊开口:“睡不着?床头有手机充电器……”
&em&em说一半儿又没动静了,彻底睡着了。
&em&em薛清极无声地笑了笑,摸摸严律的脸颊,半靠在床头,却并没真捧着个手机彻夜上网,反倒将过来时捡起的如意牌掏出,边端详边琢磨起来。
&em&em第78章
&em&em天蒙蒙亮时雨才算停了, 隋辨被门外扑腾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惊醒。
&em&em他猛地从书堆里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找关于古阵的更多线索时睡着了,还做了个十分模糊的梦。
&em&em梦里刀光剑影孽灵横行, 漫天白雪落得静谧无声。
&em&em他一会儿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儿浑身像是泡在冷水里,一会儿又感到莫大悲伤砸在胸口,只想痛哭一场。
&em&em这梦很混乱,但隋辨却不知为什么老觉得熟悉。
&em&em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叹息抽泣, 隋辨赶紧拉开门, 瞧见几个同门拖着沉重的步子脸色难看地回来,跟隋辨对上眼,领队的那个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em&em最近这段时间附近孽气渐重, 孽灵聚集伤人的次数也多了许多。
&em&em除了要处理这些事情, 仙门还要抽掉人手追查牵扯快活丸的人和处理服用者,门里弟子基本都在连轴转, 也就隋辨因为要查阵的事情而暂时留在门里没有调动。
&em&em这一晚上门里的人来往了好几波,这一波刚从隔壁蛟固市回来, 浑身滚得都是泥,衣服几处破损, 身上还带着刚包扎好的伤口, 是今儿晚上最狼狈的一波。
&em&em“本来是去处理几个被孽灵寄生后‘死而复生’的小案子,但追查的时候意外找到了数十位之前失踪的世家的……人,”一位同门面露苦涩, 跟隋辨低声解释, “蛟固是孟家的地方,刚巧孟叔也在, 是他带着我们查的,没想到……找到的几十人里大半都是孟家的, 已经没有人模样了,只能了结。”
&em&em隋辨脸色苍白:“你们情况怎么样?”
&em&em“本来人手有些吃力,还好那地方老堂街也埋得有妖,帮了大忙,只伤了几个。”同门低声回答,“但毕竟是要亲手了结认识的同道,和皮肉伤比起来,感情上更受不了。”
&em&em他没说完,但隋辨猜得到应该是有心神动摇的,差点儿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也有好几个。
&em&em隋辨比这帮同门更早体会过这种感觉:“明明知道孽化的躯壳里流出来的甚至都不是血,但那玩意儿溅在手上的时候,还会觉得是温热的,好像人才刚死,而且是被自己杀的。”
&em&em几人站在仙门的弟子休息室内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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