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凑合活 第155节</h1>
&em&em妖皇却已顾不上自身损伤,强行化出原身来挤碎了这些禁锢。
&em&em禁锢破碎的瞬间,四周竟窜出数头怨神。
&em&em吸纳了浑浊灵气的怨神身躯庞大,从瘦条条的一长条长成了个肉墩子,似乎也知道大阵此刻的变化,在虚乾虚弱的吼声中冲来。
&em&em但为时已晚,薛清极的狠远比虚乾要厉害得多,这种对自己的狠绝让他的魂魄几乎极快脱离躯体,剩下的躯壳虽落地,却好似还有呼吸。
&em&em“严哥,保住躯壳!”隋辨顾不上自己被水溺子抓住,一手抽出符纸,挣扎着吼,“人和山怪那类精怪不同,是完整健全的生灵,魂儿虽献祭大阵,躯壳却依旧可以是容器,维护脆弱的阵魂,这也是年儿为什么敢用山怪留下的东西的原因,只要有身体在,他就还算是完整的——”
&em&em不等他说完,白色巨狼已跃起,头顶落雷击下数道在他肩背,他也不知闪避,兽嗥怒吼,震荡开四周无数孽灵怨神。
&em&em严律背脊上白色的皮毛焦黑,混杂着血水流出,大阵落雷与普通伤害不同,他的身体来不及愈合,速度却并不减慢,只在来到阵眼时才又成了人身。
&em&em利爪又成手掌,兽毛褪去,又成手臂,严律接住了那落下的躯壳。
&em&em一如千年前,他接住从半空中落下的残躯。
&em&em他颤抖着摸了摸薛清极的身体,这躯壳内分明已没有了魂魄,浑身缭绕金纹,却意外地有体温和心跳,只是心跳十分缓慢,好像是模拟活人一般。
&em&em千年前痛苦的记忆和眼前一切重叠,跟随了严律漫长岁月的尖锐黑影将他击碎,他忽然发现自己甚至已不在意这心跳是真是假,一把将其搂住,将这脆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躯包裹,留下伤痕累累满是焦皮血污的后背,去挡雷和怨神。
&em&em他右臂桎梏已除,但后遗症仍在,精神恍惚中感到喉头发甜,血水顺着嘴唇流出,正落在薛清极的半张脸上。
&em&em和千年前那血淋淋的一幕交融,刺痛严律的神魂。
&em&em头顶上方,薛清极的魂如被不断抽走线的毛线团儿,慢慢融入大阵,却还温温地亮着,好像知道严律在这里,不愿离开。
&em&em数头怨神与水溺子袭来,却听两声剑鸣——
&em&em薛国祥和唐芽的两把剑头一次不听主人差遣,竟直接化出,各分两方落下,配合冲云一道扎入江底,把石雕完整地圈起。
&em&em这夫妻俩留给儿子的剑,在此刻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冒着碎裂残缺的风险出鞘,要护这躯壳的安全。
&em&em严律心中不知道是怒是惧,只觉万千滋味涌入,几乎要爆炸,兽眸中痛苦异常,仰头发出一声兽嗥。
&em&em这兽嗥嘶哑如裂帛,灵火自他碎裂的后背爆出,整个将他裹住。
&em&em原身也不由自主地化出,却不似平时那样洁白如霜,反倒周身皆化作灵火,成了一头灵火捏成的嗥嗥。
&em&em火焰蔓延在江底,已有了薛清极意识的阵眼荡漾开一圈儿淡金色灵光,卷着这灵火瞬间荡开!
&em&em转瞬之间,缭绕在求鲤江的孽气被这金光撕裂,如昏暗中窥见天光,这天光柔和纯净,却又与暴烈的妖族灵火融合,荡平了四周孽灵,连带着扩散开,将求鲤江江畔的小辈儿们解救。
&em&em漂浮在江面上的虚乾当胸挨了严律一抓,即便用孽气包裹,也好悬没直接被灵火烧没。
&em&em此刻再见这阵的动静,脸上难得露出惊惧和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阵灵难成,此阵缺了游族,阵眼难以完全打开,更是难上加难!你——不,境外境还未填上,阵灵还未完全成型,即便是成了,合阵也不会轻易稳定!”
&em&em“得救了!”王姨死里逃生,抓住几个小辈儿,“得救了,快,坐阵!”
&em&em只有青娅等几个嗥嗥却在妖皇的兽嗥过后无力站起,被搀扶着起身,见青娅眸中带泪,从那声兽嗥中感觉到同类的崩溃暴走。
&em&em“加固阵重新运作了!”孙化玉一瘸一拐地四处救援,抬头看一眼天,“怎么回事儿,我分明感觉到求鲤江的阵已稳定不少,但为什么合阵还不稳下来,还有境外境!”
&em&em说话间听得“咔咔”几声连响,远处江心上空的境外境裂得更长了!
&em&em然而合阵却还兀自飘动,将里头蛮荒灵气陆陆续续吸出,刚得到缓解的青娅孙化玉等人登时又感到那种窒息。
&em&em虚乾大喜:“哈哈,待我净地大成,飞升登仙,便要去那缝隙之中,吸纳天地未开时的灵气!”
&em&em刚稳定的求鲤江阵毕竟是凡人修士所铸,在这蛮荒灵气的搅动下慢慢不稳。
&em&em薛清极的魂魄已与大阵融合大半,却始终有部分卡在半道,阵中不时落下金色剑气,似在努力稳定求鲤江的一切。
&em&em“你是真的疯了!”虚乾喜上眉梢,“合阵已破,三阵脚皆动,哪怕是当年立下三阵的修士都在也无力回天。阵灵?哈哈,没下辈子的东西,消散前都要忍受镇孽净灵之苦,等境外境大破——”
&em&em一道火光凛然而上!
&em&em那是已被灵火吞没的巨兽嗥嗥,不顾金色剑光阻拦,竟以血肉身躯和魂魄为燃料,烧起通天火光,填上了那道裂缝!
&em&em灵火被上古灵气撕碎却又再次聚拢,兽嗥震天撼地,连刚有了意识的求鲤江阵也无法压盖其自毁般缭绕的灵火。
&em&em孽灵被这以身与魂点起的灵火灼烧,直接化作水沫,岸边小辈儿尚不知发生什么,只觉得周遭被火光包裹,将这些人护在其中,争来了喘息的时间。
&em&em也就在这一喘息之间,一道麻杆儿似的身影终于奔至阵眼,眼镜早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全凭本能摸索着石雕,尝试擦去上边儿的符文。
&em&em但这东西已被催动,又怎么会轻易停下。
&em&em“我停不掉!”隋辨不知道说给谁听,只仰头哭喊,“咋整啊,年儿,薛清极,你这癫子!阵眼只有隋家在,没法儿完全开启,是个不健全的阵,你也不是山怪那种纯粹的精气,成阵灵的几率只有十分之一!你要我怎么办?严哥,我怎么才能帮你俩?”
&em&em他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无比伤心,这伤心好像埋在了身体内的最深处,好像跨越了多年时光,趴在阵眼石雕上哭的停不下来,满是破口流血的手徒劳地锤着石雕。
&em&em灵魂深处,好像有句话在萦绕,隋辨忽然直起身来吼道:“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em&em这语调虽然仍带着哭腔,却带起平日里没有的威严。
&em&em严律和薛清极神智尚在,虽都无力脱身言语,却在这一声中同时一惊,低头看向阵心。
&em&em这话好熟悉,无论是语调还是用字,竟都与当年印山鸣一样!
&em&em隋辨说完,便感觉余光中石雕骤然亮起——
&em&em原本只浮着一层固阵浅光的怪鱼石雕此刻灵光大盛,上头的鱼好似活了过来,生出了魂魄,竟都摆动起僵硬的尾鳍。
&em&em隋辨感到万千游鱼游动,这感觉很难说明白,好像他也成了一条鱼,在围绕着阵眼游动嬉闹。
&em&em这块儿不健全的阵眼竟然完全打开了!
&em&em“啊?”隋辨傻了,再仔细看去,见自己的眼泪和血不知何时全都顺着石雕上被虚乾搞出的裂缝渗入,阵眼好似一块儿海绵,吸吮着他的血与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