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傍晚时,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
安念念坐在脚踏车后座,她身前是少年清瘦的背脊,四周是倒退消逝的街景,耳边的声音全都消逝无踪,只有心跳声,格外鲜明地在放大。
一下,又一下,间隔越来越小。
这段时间,总嫌不够长。
回到家以后,安念念扑到床上去,蜷成一隻虾米,缩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完了。
今日短短几个鐘头内,内心被搅得天翻地覆。
安念念捂了一下脸,在床上挣扎几分鐘,还是下床,慢慢蹦到浴室去洗把脸。
她在内心哀号一声,决定要回房间,用数学题目来清醒清醒。
安念念回房间温习功课,过了约半个鐘头,玄关处传来声响,应该是安广回来了。
她放下笔,朝着门口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
推开门,见到安广正脱下长外套,掛在一旁的架子上,抬头望过来,一眼便捕捉到她的左脚。
「我听蒋老师说你受伤了?」
安念念微微一愣,没想到蒋老师连安广都通知了。她点点头,轻晃一下左腿:「没事,不太严重。」
安广走到她面前,脚踝已经消肿不少,但还能看到圆圆的鼓起来一块。
他说:「我尽快下班想接你回家,但——」一提到工作上固定好的班次表,他无能为力地垂下肩膀。
耳边听安念念道:「没关係,我同学很好,有人送我回来。」
听到她有人陪,安广放心些许:「那就好。是哪位同学?回头记得好好谢谢对方。」
「好。」
「男孩子?」他追问一句。
「一个女孩子。」安念念含糊地道:「你不认识。」
安广扶着她,让她在客厅坐好,挽起袖子,坚持要进厨房煮晚餐。安念念拦不住他,最终无奈妥协。
约莫二十分鐘的功夫,两人静静地吃饭。
电视机播放着综艺节目,笑声充斥着狭小的客厅。
「爸。」安念念随口找了一个话题:「最近工作顺利吗?」
「虽然很忙,但我很喜欢这个工作。」他踌躇片晌,淡淡地笑了一下:「习惯观察每个时段上车的客人,最近常常注意到一对夫妻,丈夫每天都会陪妻子一起搭车。」好像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一样。
像是想起什么,安广放下筷子,迟疑地问:「念念,爸爸想问你一件事。」
他抿了抿唇:「你会不会还想学琴?」
当初离婚后,家里没有资金,光是供安念念上高中就吃力,学乐器的花费很高,一週一堂课,几千块的课堂长年累月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安念念被迫放弃学琴。
对于这件事情,安广一直耿耿于怀,总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导致要牺牲女儿的兴趣。
安念念却摇摇头:「不想学。」她声线平稳,续道,「当初也是妈妈逼我学的,我对钢琴没什么兴趣。」
安广盯着她的表情,明显欲言又止,过了半晌,还是叹一口气。
「委屈你了。」他垂下眼帘:「当初要是你跟妈妈走,或许就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安念念眼眶一涩。
有一句话说得对,真正疼你的父母亲,总会觉得亏欠儿女。
但她从和父亲一起生活以来,她从来没有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