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瞟了一眼傅兰萧, 他好似对这孩子也没多上心,一个月见不到几次哪能知道他夜夜哭闹吵着见生母。
她将这层疑虑藏在心底,想着要是早一点成熟起来,她也能早些离开。
让她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一辈子,死了这条心吧。
没关系的,黛争。
不要再被他逼的进退维谷了。
当夜的晚膳是当地从未有过的佳肴。
黛争看到后想将阿蛮和觅英叫过来一起吃,她一站起来,傅兰萧就看穿了她:“我看你心都掰成好几瓣了,也分不过来。他们有自己的帐篷,用不着你担心。”
黛争本想直接骂他的。
不过她小时候看到姑父姑母吵架心里都不好受,所以把上去踹他一脚的想法咽在心里,冲蕴生伸手,“我带你去重新认识一下他们,你可以把他们当哥哥姐姐,也可以把他们当朋友,但不能以皇帝的儿子自居,知道吗?”
蕴生眨了眨眼,想都不想就将小手放在母亲的手中,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了,把傅兰萧一人留在帐内。
有黛争在,其他人并没有克扣那兄妹俩,只是知道了黛争新的身份,二人从一开始的震撼与不可思议,到看到黛争重新出现后,不免有些畏手畏脚。
“争娘……”还是觅英这个年龄大的先开口,“我们跟着你去长安,你生不生气?”
尤其是自己,说白了他并不算个孩子,时至今日也和黛争不可能了,阿蛮想跟着去,而他现在也没有空余时间来照顾她,一起去长安的话,总归是有个照应。
“我生气做什么,我走过太多错路,只希望这不是又一个错误的决定吧。”黛争淡淡一笑,脸颊没什么血色,她将坐在她腿前的蕴生,重新介绍给二人,“觅英,之前说过的事情,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说好的想给觅英在长安安排个差事,照顾不到阿蛮的时候,可以把阿蛮接到宫中,也不至于在长安落单。
“谢过争娘,我也仔细想过,但觉得还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觅英轻松地说:“你同意让阿蛮跟着你就好了,我的事就别再管了。”
也对,黛争现在能为他谋得的东西,都是借着傅兰萧的光,少年对她的意思,她也不是不明白,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说话的蕴生骤然感受到黛争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缩紧,抬起下巴望着她,见她脸色又白了几分,便站起来往她怀中靠,说道:“阿娘我困了。”
小孩吃的不多,又需要很充足的睡眠,黛争其实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她遇见阿蛮的时候,阿蛮都可以自己做饭了。
她变成了一个笨拙的母亲,正手忙脚给刚刚吃饱饭就闹着要睡觉的蕴生擦嘴,收拾的差不多了,蕴生就依偎在她怀中闭上眼睛。
看着蕴生睡去,觅英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但争娘,你不要觉得有哪里对不起我们,我不希望……”觅英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用汉语将他的意思表达出来,“你把我的拒绝总当成一种愧疚,怎么做也不对的样子,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你已经给予我们够多其他人无法实现的东西了,争娘应该多考虑自己才是。”
觅英的意思,是不让她所有顾忌,让她随心所欲地走自己的人生路吗?
“燕朝的皇帝对你不好吧?”他怕隔墙有耳,尽量压低声线,“别看我年纪小,但我也跟着跑商很多年了,还是能看出什么是真笑什么是假笑。”
他望了一眼他怀中的蕴生,见他没醒,又说:“争娘是个清醒的人,就算是皇帝,你不喜欢也摆不出来谄媚作态,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了什么,既然你说过,是你不要他的,那绝对是他做错了事情,切勿再惩罚自己。”
但他没有说出,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是可以看出年轻的帝王眼中对她的情绪是什么。
是一个男人最原始的,化不开的浓浓爱欲。
这是来自一位少年的报复心。
他才不会说出自己注意到的,就让那皇帝,被争娘讨厌一辈子才好。
“你不要怕,我们都在你身后,从未责怪过你。”觅英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今后如何,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黛争值得被爱,但不该为爱所困。
那人给的实在太过窒息,他远没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会爱人,所作所为也让他不配爱人。
黛争觉得跟之前的生活,好像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之前她身在王府,所有人都在劝她认清现实,让她觉得呆在傅兰萧身边就是对的,是中了头彩,一般人都求之不得的。
而现在,也有人说出,就算他是皇帝,你也不用惩罚自己,逼自己再去接受他。
好像是,有了后盾一样。
皇宫再好,也是冰冷没有人情味,比不过知己相聚,天涯同路。
他对人薄情寡义,就不能被他用亲情道义来绑架。
黛争还想与觅英说什么,就有人撩开了帐篷,一名上了年纪的內侍说道:“黛娘子,水已烧好,陛下让我告诉你,这个时间一般是小皇子沐浴的时间。”
皇家养的小孩子是金贵,每日做什么都有严格的规定,就算在赶路,他们也有专门的人去准备一系列的事情。
黛争点点头,刚想叫醒睡熟的蕴生,却看到他已经从她怀中起了半个身位,伸出双手勾住她的脖颈,半拢的眼睛看向觅英。
而觅英眯着眼眶,挑眉。
这小子是睡了还是没睡?
在黛争转身的时候,觅英好似看到那个孩子,难以察觉的笑容。
应该是没睡吧,故意偷听他们说话?
对于一个三岁孩子来说,是不是太可怕了些?
看来下次说话,也要提防着点他了。
黛争没察觉到不对,抱着蕴生从帐篷中出来,正好能看到傅兰萧抱着双臂,正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前等她。
这里夜里的风大,把他的长发都吹的舞起来。